【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五十七）
刊首语
一切都明明白白，但我们仍匆匆错过，因为你相信命运，因为我怀疑生活。 ——顾城 《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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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红 了（五十七）
文｜宋宗兴
一轮浅秋将圆的朗月照临在辽东城的大街小巷。
泰记书局里，韩振江正在捆扎着数打纸钱，妻素芝过来，问：“春来他爹，你在忙活啥呢？”韩振江低头一边捆着纸钱一边说：“明天是中元节，鬼节到了，这一晃二愣子死十来天了，二愣子在辽东无亲无故的，明天我想去一趟牤牛屯，给二愣子送点纸钱去，这一辈辈的人啊，自古就是这么个风俗。”女儿春梅听到了，说：“爹，俺也跟你去牤牛屯。”韩振江抬起头，说：“牤牛屯已经让鬼子杀光、烧光了，没杀光的人不是参加了救国军也跑到别处避难了，我说去牤牛屯，是说上牤牛屯的南山，那儿全是坟茔，二愣子也埋那儿了，你个丫头家，就别去了。”春梅听了不再言语。
素芝说：“你去那坟茔地里就能找着二愣子的坟头吗？那么多乱坟冈子，去那儿多吓人啊，在城里找个十字路口烧点纸，心到就是了，何必非要出城去那坟地呢？”韩振江捆完，掸了掸身上的灰，说：“虽说心到神知，可是俺还是想出去走一趟，牤牛屯三百口子老百姓的性命啊，鬼子说杀就杀了，人家二愣子也是为了配合救国军捣毁辽东纺织厂、为咱辽东抗日才死的，咱去给他烧点纸还不应该啊。”素芝说：“二愣子和胖丫住咱家时，也没看出他能有这两下子，看来他的胆子挺大的。”韩振江说：“那是让鬼子逼的，他老岳父让鬼子杀了，他来城里打工，净受日本人的气，他这样做说明他是有骨气的人，死得值，会在辽东名垂青史的。”
素芝说：“二愣子上辽东纺织厂做工时，是你给老崔写的信，做的保人，这次二愣子犯事，俺真怕连累上你呢，这几天俺的右眼皮直跳，人家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会有啥事吧？。”春梅在一旁一直听着爹娘的对话，听到这儿，说：“娘，你说啥呢，什么跳财跳灾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韩振江说：“咱老百姓有句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二愣子连命都搭上了，现在咱合计这些是不是显得胆小怕事啊，春来和秀君都参加救国军了，他们不怕，咱们怕啥呀。”
“嘭”、“嘭”、“嘭”，一声声猛烈的砸门声传来，素芝和春梅感到有些惧怕，韩振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稳步上前，问道：“谁呀？”门外传来大声喊叫：“开门，辽东警察局的，快开门。”韩振江将门打开，一队伪警察呼拥而入，为首的伪警察歪着脖子问：“谁是泰记书局的掌柜韩振江？”韩振江说：“我就是，有何贵干？”伪警察头目说：“有何贵干？经查你涉嫌与辽东纺织厂被破坏有关，为了调查此案，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走一趟，我们韩局长正在等你呢。”然后又对身后的警察们说：“给我好好检查，凡是可疑的东西都带走。”众伪警察在书局里东找西翻起来。
素芝上前，急切地说：“有事在这儿说不行吗，干嘛要带人走？”伪警察头目说：“在这儿能办公吗，我告诉你们，乖乖地跟我们走没错，不然可不客气了。”韩振江说：“素芝，没事，你和春梅在家照料好书局，我去去就回来，不要怕。”伪警察头目对身后的警察说：“给韩掌柜戴上手铐。”两伪警察迅速上前给韩振江戴上了手铐。一伪警察上来报告：“报告冯警长，没有发现可疑迹像。”警察头目冯警长一摇头，说：“回警察局。”说完一队伪警察押着韩振江出了泰记书局，上了伪警察局的车。
素芝和春梅在前面哭喊着拦车，被伪警察们推攘在地。警车急驰而去。
韩振江被伪警察带到警察局后即被投入大牢中。警察头目冯警长坐在案前问道：“韩掌柜，今天请你来警察局来，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吧？”韩振江说：“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给我装傻吗？”“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冯警长手里拿着一张表在韩振江眼前晃着说：“那好，咱就直说，韩掌柜这是什么？辽东纺织厂被厂里工人李二愣子与救国军里应外合烧毁，这二愣子进纺织厂做工是你当的保人，崔贵是推荐人，李二愣子当场被击毙，崔贵参加了救国军，工厂车间被烧了，可是加藤办公室这张登记表没有烧毁，没想到吧？”韩振江说：“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当时进厂时老崔填的一张登记表，就能说明问题吗？我只是和老崔相识，推荐了二愣子找老崔做工，你们就凭这张表断定我与烧纺织厂有关吗？”冯警长说：“据调查李二愣子曾在你书局居住，是在烧厂子前才住的职工宿舍，他入厂你当的保人，又推荐李二愣子找老崔进厂，里面是不是早有预谋呢？你能说你没有一点责任吗？韩掌柜，这事你脱不了干系。”韩振江说：“真是不可思议，你们怎么能这样主观臆断诬蔑好人呢。”
冯警长狞笑着说：“韩掌柜，看来你还是不太服气，我还要告诉你，据良民举报，你儿子韩春来现在参加了王樱桃组织的救国军，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救国军啊，就是一帮土匪，并且你儿子曾犯有前科，在警察局里有案卷可查，以前就曾参加过游行，扰乱社会治安，这次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吧？”韩振江说：“儿子有他的理想和作为，这个我还要为他高兴呢，起码他做的是为辽东百姓有益的事，做的是对国家有益的事，他是有良心的中国人，他最起码不是汉奸。”冯警长说：“韩掌柜，你儿子是英雄，我们警察全是汉奸，全是狗行了吧，你就骂吧，你要知道这是满洲国时期，现在搞的是日满亲善，我不管那么多，端了谁家的碗就得服谁家管，谁有用我就给谁纳晋。”
“呸，真是恬不知耻，亏你还是个中国人。”韩振江接着骂道：“咱中国就是多了你们这些汉奸，才有小鬼子进了辽东，我真为你们感到可耻。”冯警长带着怒气说：“看来你韩振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给他点颜色看看。”数名警察上来将韩振江吊起，一通皮鞭打来，不一会韩振江身上衣服被抽烂，鲜血浸透了出来，韩振江被打得晕了过去。
牢门开了，辽东伪警察局局长韩大马棒背着手走了进来。
冯警长赶紧站起：“局长来了。”韩大马棒问道：“冯警长，初审的情况怎么样？交待了吗？”冯警长连忙点头哈腰地回答道：“局长，明明李二愣子在他书局里住了好长时间，是他当的保人通过熟人崔贵推荐上纺织厂当了工人，可是这韩振江死活不承认李二愣子联系救国军烧纺织厂与他有关。”韩大马棒问：“他儿子韩春来参加救国军他承认了吗？”冯警长说：“这点他是供认不讳，可是他大骂我们是汉奸，给咱们一顿臭埋汰，现在刚用了刑，正昏迷着呢。”
一桶凉水泼上后，韩振江渐渐醒了过来。韩大马棒示意放下人来，两警察将韩振江放下。
韩大马棒凑上前，说：“韩掌柜，醒过来了？”韩振江认出了韩大马棒，低头不语。韩大马棒说：“给韩掌柜松绑看坐，不能这样对韩掌柜无礼，韩振掌是咱辽东文化界的名人。”数名警察将韩振江松了绑，搀扶着韩振江坐在一只方凳上。
韩大马棒坐在案前说：“韩掌柜，看在本家子的份上，我不想难为你，可是你要同我合作，你老老实实地交待，那个与王樱桃里应外合烧毁辽东纺织厂的李二愣子是从牤牛屯来城里的，他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在你的书局住了那么长时间？这期间你给李二愣子出了些什么主意？”韩振江回答：“非亲非故，只是牤牛屯被鬼子杀光、烧光后，我看他可怜收留了他。”韩大马棒说：“非亲非故？可能吗？你儿子韩春来以前闹事游行，是我帮忙放的人，现在你写的保证书还在呢，他可好，出去后参加了救国军，和王樱桃跑一块了，救国军是从牤牛屯发起的，是不是你儿子让李二愣子到你书局里来住的？据我们了解，你留他时，日本人没有杀过牤牛屯的人啊？没有你在背后教唆，他李二愣子能有那胆量伙同工友烧纺织厂？我就跟你说白了吧，实际上就是你儿子韩春来参加了王樱桃的救国军，采取里应外合烧毁了纺织厂，依我看你是主谋。”韩振江说：“事到如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凡正我不承认。”
韩大马棒脸上的横肉气得直抖，但他忍住气说：“我真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么大劲，你好好地经营你的书局有啥不好？你在辽东城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让你儿子参加什么救国军！那是些乌合之众，不会长久的，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还是写封信，让你儿子离开那救国军，回来当个良民多好，这一天提着脑袋跟日本人作对能有好果子吃？”韩振江说：“我儿子有他的志向，他是在为国家民族打日本鬼子，不像你们这些人，民族良心让狗吃了，你们当汉奸不怕遗臭万年吗？”
韩大马棒被骂得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来人，给韩掌柜侍候侍候。”随着韩大马棒的话落，上来两个警察将韩振江驾到条凳上，又上来数人按着头往嘴里灌凉水，灌完凉水后，站上一人踩肚子，一会儿的功夫，将韩振江折腾的昏了过去。
一警察在给韩振江灌凉水时，总是动作迟缓，欲灌又停，这一切让冯警长看在眼里，张口便骂：“刚丕强，你他妈的咋这么慢手慢脚的，你是七老八十了，还是同情韩振江啊？”刚丕强说：“冯警长，俺是怕这样灌下去，给人灌死啊。”冯警长说：“死了更好，怕什么。”韩大马棒训斥冯警长：“人死了，你和县长交待，你向日本人交待去啊，真他妈的不长脑袋。”冯警长吓得唯唯诺诺地说：“是，听局长的。”
夜已深，牢房里灯火明烛照得通亮。韩大马棒对冯警长说：“这个韩振江哪儿来的这么硬的骨头呢，既不承认与李二愣子烧纺织厂有关，又不劝他儿子离开救国军，看来日本人交办的任务咱们是完不成了，弄不好日本警察署要亲自来办理韩振江的案子了。”冯警长说：“那更省心，让日本人啃这块硬骨头吧。”韩大马棒瞪眼骂道：“你懂个屁，咱这点案件都办不了，县长能满意吗，日本人能满意吗，咱们上哪领赏钱喝酒？真他娘的猪脑袋。”“是，是，局长英明，咱们想办法撬开韩振江的嘴，让他动员儿子离开救国军。”
冯警长提起一桶凉水泼到韩振江的身上，韩振江渐渐醒了过来。
韩大马棒走进韩振江说：“我说韩掌柜的，你这是何苦呢，不就是一句话吗，你就承认你给李二愣子出主意，与他同谋烧了纺织厂，你就写封信劝你儿子离开王樱桃的救国军，有啥难的，你何必遭这份罪呢？”韩振江说：“人活着要有骨气，人不要昧着良心说话办事，人不能为了一时苟且偷生而丧失民族自尊心，现在日本鬼子在我辽东胡作非为，你们却为虎作伥，我真为你们感到悲哀啊，早晚你们要成为日本人的殉葬品啊。”韩大马棒摇摇头：“哎呀，我在警察局里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还真没有你这样嘴硬的呢，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真要是到了日本警察署，你恐怕还要多折两根肋骨啊。”
牢门开了，进来一伪警察带了数名日本警察来到，伪警察报告：“局长，日本警察署来要人了，他们要亲自办理韩振江的案子，要求我们派两名警察前去负责看管。”韩大马棒听了报告，对韩振江说：“我说一家子，你就是这个命啊，日本警察署招待你会更周到的，我可是仁至义尽了，这可别怪我了。”韩振江说：“大不了是个死，我准备好了。”韩大马棒点头说：“佩服，佩服，佩服啊，老韩家出硬汉啊。”韩振江回应道：“老韩家也出你这样汉奸，出你这样的民族败类啊。”
韩大马棒对冯警长说：“冯警长，你带个人去日本警察署负责看管韩掌柜吧，到了那边可要当心，别让他跑了，人要是看丢了，日本人可不会轻饶你啊。”冯警长说：“日本人就是爹，咱就得当儿子，他们审案都得咱们去帮他们看牢，干这苦差使既不得吃又不得睡，还提心吊胆的。”韩大马棒说：“谁叫人家是日本人呢，你前辈子咋没让你爹给你托生在日本啊，别发牢骚了，赶紧地。”
冯警长瞅了一眼刚丕强，说：“刚丕强，你和我去日本警察署，咱俩去干这趟差使。”刚丕强无可奈何地答应道：“是。”
韩振江被冯警长和刚丕强及数名日本警察驾到了日本警车上，警车朝辽东日本警察署驶去。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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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兴｜【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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