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刘朝朝/天井山，我曾经的后花园 / 开普饭

天井山，我曾经的后花园

作者：刘朝朝

我的老家在天井山脚下。天井山亦是我家的后花园山，也是我家的靠山。天井山地灵人杰，它纯净的山泉水滋养了我们一辈又一辈天井山人。我坐在家门口仰望，就看得见天井山山顶，看得见山上的庙宇，看得见郁郁葱葱的青，看得见一碧千里的绿。天井山系武陵山余脉，东接长江、西连洞庭，西北与华容桃花山遥相呼应，毗邻城市，距岳阳城仅40多公里，森林覆盖率高，空气清新，气候宜人。

与天井山相连的姊妹山，叫“云雾山” ，海拔283米，也是天井山脉的主峰。云雾山的雾是温馨的，她仿佛是一幅硕大的写意画，飘飘缈缈，从天际垂下。在云雾山的北面有一块凹形的平地，面积约两百平方米，绿毯如茵的地坪上，没有树木荆棘。小时候母亲与乡邻们上山砍柴，我和小伙伴就爬上去翻筋斗，玩蹦蹦跳游戏，不用担心会磕破膝盖。母亲还是会千叮万嘱，叫我们不能跑远了，怕遇见“迷魂鬼”。云雾山雾霭浓烈，有时天气不好，或者在午时过后，不免有些许阴森恐怖，因此也流传下许多鬼神故事，其一如下。据说从前有一位风水先生手握罗盘，上下勘测，测出这是块风水宝地，临终前他叮嘱后人，死后要葬于此地。后人遵其遗嘱，把他葬在了这块平地。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墓地却不在平地，而是在山坡的左手边。传说后来又有一位风水先生来看地，这位先生摇头晃脑神秘兮兮地说：“这块地，面朝天空北斗七星，乃金椅朝北斗也！是一块罕见的宝地，它不是普通人就能葬的！这地形状似御椅，只有真命天子才有福气葬在这块土地上，这位仙人的墓被天雷辟了，击到山坡去了。”风水先生的意思是说：葬在这里的逝者只能做个侍位，伺候人的人，只配葬在御椅的扶手边，没福气葬于椅子正中。不知是后人嫌山高路远，安葬不便，还是真信了风水先生的话，反正这里没有出现过第二座墓。上世纪六七十代，这座山杂树荆棘密布，平时少有人上山，只有到了秋季，才会有许多人上山去砍柴。特别是秋雨过后，山上荆刺杂树也砍得差不多了，山上的松树林里，就会有许多蘑菇，像精灵蹭蹭地从地缝里钻出来，一窝窝，一片片。家乡人管它叫“重阳菌”，菌肉细腻，味道鲜美，是家乡的一道名菜。

就是在那个年代，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上山改造了云雾山的面貌。孩提时，曾亲眼目睹一辆绿色的大卡车，装了满满一车厢人，撞撞跌跌地向我屋旁的土质公路上驶来，我们像看稀罕物一样，跟着大卡车追。由于道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又刚好下了一场暴雨，卡车颠簸着一头栽进了泥坑，使足马力也爬不上来。这时从车上跳下来一群皮肤白嫩，文质彬彬，打扮“索丽”的哥哥姐姐们，说话还“打腔”，我们听不太懂。他们一窝蜂地挤到车厢后面，使劲地推，有的在推车厢，有的是人推人，只见大卡车冒着黑烟，呜——呜地嚎叫。可怜这群力气单薄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车轮把他们漂亮的喇叭裤，溅满了泥水，白皙的皮肤也弄成了花脸，车不但没推上来，反而越陷越深。还好我们队里的队长闻讯赶来，还带了一群壮实的劳力。队长大声吆喝:“一、二、三，起！”大家齐心合力几个回合就把车子从烂泥坑里推了上来。此后，我知道他们是从岳阳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是来天井山“上山下乡”、植树造林的。云雾山脚下，建起了一排又一排青砖红瓦的房屋，这里是设立的总场，也叫“后庄”。远处还有分部、前庄、松木岭分场等。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天井山森林公园，而是叫“国营天井山林场”，知青们在这里安营扎寨，也有年纪大的老知青拖家带口。

那个年代，物资紧缺，山上通信闭塞，这些城里来的人，身子娇贵，没有参加过体力劳动，离开繁华的都市，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生活劳动，是很艰难的。何况这是一座贫瘠的大山，要把杂树荆棘全部废除，再挖槽栽树，工程浩大。树苗栽进去了，还得浇水，不能让苗子干死，从来没有用过扁担的知青们，开始学习用桶担水从山涧的溪流舀水，如果没有溪水就要从山脚担水上山。知青们除了不种稻谷，蔬菜瓜果都是自产自吃。

记得小时候我和村里的孩子们经常上山去偷窃他们的劳动果实:桃子，酸酸甜甜；山梨，虽说外表看相不好，可水分充足，又甜又脆。有时候趁他们午休时，我们躲进园子偷吃，也有不小心被他们逮着的时候。这时我才看到劳动时知青们的模样，他们穿着普通的劳动服，解放鞋，太阳晒黑了他们的皮肤，体力劳动使他们壮实了不少。逮到我们偷食，他们不骂我们，总是很亲切地说：“不能爬树，怕摔跤，山上有蛇，怕蛇咬人。”还亲自上树摘果子分给我们，就像是邻家哥哥姐姐一样和蔼可亲。参加林场建设的知青，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他们在这里不知辛苦了多少年，流下了多少汗水，挖坏了多少锄头，磨破了多少双细腻的手，才使这荆棘丛林的云雾山，换上了新装，变成今天全长约26公里，面积12560亩的森林公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这山比以前看起来更加巍峨了，树木耸立，翠竹生风，隐秀藏奇，宛如世外桃源。一条褐色的水泥路，蜿蜒盘旋延伸到森林公园“后庄”的山顶。爬上山顶，吸一口芬芳馥郁的天然氧气，让人洗净纤尘，神清气爽。放眼望去，村舍星罗棋布，田野绿茵铺展，八百里洞庭湖宛如一条玉带横挂天边。后庄不仅树木参天，还有一大片绿油油的黄茶。春天，采茶姑娘的歌声穿越云海，响彻天外。山上那棵见证了知青们风雨沧桑的老银杏树，顶着绿色的华盖，依然挺立，坚守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唯一没变的，就是这里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当年知青居住过的民房，存放着他们当年用过的锄头等物品。这些都是他们青春的见证，更是他们奉献的见证。

云雾山南面，有一座弦月般的小山叫做“月山”。月山的东侧有一块椭圆形的巨石，耸立于悬崖之上，巨石四周空悬，岌岌可危，当地人称其为“天米石”。相传这块天米石顶有一可容升米的石眼，每天早上都能取出白米一升。月山后侧有座大庙，庙里香火旺盛。庙里住着九十九个和尚，每天早上当家和尚就要去天米石上取米，天米石取来的米刚好供九十九个和尚和一只猫、一只狗吃一天。后因庙中主持听信外僧忽悠，能将升改为斗，于是就请外僧用铁锹将石升凿开，只见一股殷红的血从石升喷涌而出……天米石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从此，无一粒米，成了僵硬的石头，但它依旧风雨不变，矗立山头。森林公园正前方，是一座大型水库。山涧溪水长流，水库四季丰盈，水面似一颗蓝色宝石镶嵌在大地上。阳光照射，水面上跳动起粼粼的光斑，山水倒映、美妙绝伦。这座凝聚着前辈们智慧与血汗的水库，修建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正值抓革命促生产大鸣大放的时期所以取名“鸣放水库”。鸣放水库就像一位历史悠久的老人端坐在云雾山下，用雄壮有力的双臂拦抱山腰守护这方山水。神秘的传说，旖旎的风光，浑然天成的天井山森林公园如今成了我家乡一张靓丽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