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隐喻诗思想内涵初探

在我国的古典诗歌中，有一类诗继承发展了《诗经》、“楚辞”的现实主义传统，将“比”作为其主要的表现手法，并借助于隐喻的语言形式来表情达意，此类诗被称之为“隐喻诗”。诗家历来主张诗“贵含蓄”、“忌直贵曲”，而隐喻诗正是这一审美要求的自觉实践。自《诗经》起，人们就借助于“隐喻”的形式“言志抒怀”。《魏风·硕鼠》中把不劳而获、贪得无厌的统治者比作大耗子，可谓形神兼备，入木三分。三国时曹植所作的闺怨诗也被后人视为政治隐喻诗，“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持。”（《杂诗七首（其四）》）诗人用佳人的美貌与歌唱才能不被时人赏识，寄寓自己盛年时无法施展抱负的深沉慨叹。到了唐代，“隐喻”这一表现手法被诗人广泛运用于文学创作之中，使得诗歌的思想内涵更为丰富了。一、直斥腐朽的当权者。与《魏风·硕鼠》风格、手法一脉相承的是曹邺的《官仓鼠 》：“官仓老鼠大如牛，见人开仓也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作者质问的是官仓鼠，实际上谴责的却是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 （李涉《井栏砂宿遇夜客》）面对绿林豪客，诗人脱口而出的“世上如今半是君”，表达了他对现实的感受与认识，那些不蒙“强盗”之名而所作所为却比“盗贼”更甚的“相群相党，上下为蟊贼”之辈，才是真正的强人。二、揭露社会的丑恶行径。刘禹锡从贬所朗州回到长安后，有感于时世的污浊，便以隐喻诗的形式进行了辛辣的讽刺。“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这首诗表面上是描写人们去玄都观观看桃花的情景，骨子里却是讽刺当时权贵的。“千树桃花”是十年来投机取巧而在政治上愈来愈得意的新贵，而看花之人则是那些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之徒。章碣《东都望幸》：“懒修珠翠上高台，眉月连娟恨不开。纵使东巡也无益，君王自领美人来。”诗中的宫女，喻“士人”；“君主”，喻主考官；“美人”，喻走主考官后门的应试者。诗中的应试士人满含怨恨，因为主考官把自己的“美人”领来了，他们登第的希望落空了。三、抒发怀才不遇的寂寞情怀。在狱中，骆宾王看到高唱的秋蝉，还是两鬓乌玄，不禁自伤老大。“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咏蝉》）诗中说蝉，也是说自己。少年时代，诗人也何尝不如秋蝉的高唱，而今却一事无成。“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小松》杜荀鹤）目光短浅的“时人”是不会把小松看成是栋梁之材的，有多少小松，由于“时人不识”，而被摧残、被砍杀啊！埋没深草里的“小松”，不也正是诗人的自我写照？四、表达心声、申明态度。“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张籍《节妇吟》）诗人面对藩镇之一的炙火可热的司空李师道的勾引拉拢，借助于抒发男女情事之诗，运用比兴之法，表明自己鲜明的态度。“事夫誓拟同生死”，申明己志，意志坚决。朱庆馀在应进士考试之前，怕自己的作品不一定符合主考的要求，于是写诗征求张籍的意见。“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闺意献张水部》）作者以新妇自比，以新郞比张籍，以公婆比主考。张籍也仿照朱庆馀的形式用比体写成答诗。“越女初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酬朱庆馀》）诗中将朱庆馀比作一位采菱的姑娘，相貌既美，歌喉又好，必然受到人们的赞赏，暗示他不必为这次考试担心。隐喻诗因其“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特殊表达方式而使诗歌更具审美意趣，同时其含蓄之美也会给读者以浓郁的审美享受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