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江城告急
文//何春梅（四川成都）
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来自上天的馈赠，彻底扰乱了乔小桥的心智，她木呆着，心里则是万马奔腾，人生的规划中，早就删除了孩子这一项。李爱琴去楼下包子店买早餐，屋里只有她和林雅，两人面对面站着，林雅仔细观察乔小桥的神态，“你怎么想的？我们休息两天？”“好吧。”乔小桥若无其事地走向餐桌，“林雅，早餐后我打电话休年假，然后我们一起放松两天。”显然，乔小桥不想马上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更不想让李爱琴和欧阳清野知道，依照农村习俗，孕期前3个月内是要保守秘密的，大概是前三个月情况不稳定，流产的概率较大，对于乔小桥来说，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这个孩子？乔小桥申请了7天年假，两个无话不谈的闺蜜窝在公寓里，不上班、不救火、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真是惬意呀！岁月匆匆、时光虚度，大抵说的那种无忧无虑、不愁生计的女人，对乔小桥来说，这之前的每一天，忙碌而充实，疲惫而踏实，她需要用一生的忙碌去寻找童年缺失的安全感，超负荷工作，与其说是工作的压力，不如说是乔小桥在寻找一种让自己暂时安全踏实的感觉，她很受用。一眨眼，五天就过去了。第五天的下午，乔小桥和林雅悠闲的下午茶被一阵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了。“小桥主任，今天8点前必须到医院，务必！马上！”乔小桥接起电话，刚想说的“董主任”三个字被对方急躁的语气硬生生地摁下去了，董建明的语气急躁，听见乔小桥一声“收到”后便挂了电话。乔小桥挂完电话，很无奈地耸耸肩，两手一摊，“不知道，应该不是患者。”“你这死女子，外面很冷，多穿点。”李爱琴三步并作两步，往乔小桥身上挂上羽绒服。“没办法，这世界有种冷，叫作妈妈觉得你冷。”林雅送乔小桥到电梯门口，戏谑道，“什么时候回来？”“这种感觉挺温暖啊，你净问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我问问董建明再给你说。”乔小桥对着妈妈和林雅做了一个鬼脸，走进了电梯。“这几天这个世界都发生了什么？”走近门诊大楼，乔小桥被眼前一切惊呆了！“乔主任，您可回来了。”一名男子迎面而来，全身着白色防护服、 N95口罩，护目镜把整张脸捂得密不透风，从眼神和声音辨别出来，门诊大楼出口处走出来的男子是药剂科的林染，右手持一支温枪，迎着乔小桥而来。“乔主任，您刚休班回来吧？医院接到上级通知，武汉发生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现在全院正在消杀，严格控制进出人员，您这几天没去武汉吧?”“没有呢，我就在江市，在家呢！”眼前这景象，着实吓住了乔小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上一次这么大动作的疫情，乔小桥还是大一新生呢，疫情中心在广州，呼吸病学课堂上老师讲传染病的案例，以SARS案例，重点分析过，患者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呢……乔小桥测试过体温，填报数据后接过林染递过来的N95口罩佩戴好，径直往办公室走去，但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身走到林染身边，“我有个闺蜜，从武汉来的，八天前来江市的，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没什么异样，我要不要写上？”“啊？”林染睁大眼睛，乔小桥提笔刚要写，又犹豫了，她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去汇报。”乔小桥穿戴好防护隔离套装，戴着护目镜，打电话给呼吸科主任柳菁菁：“姐，我给你说，我有个事麻烦你，我休年假中被拉回来的。这几天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她八天前从武汉回来，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感觉什么异常，但是我担心······”没等乔小桥述说完，柳菁菁说，“你呀，真是撞上了，我们医院最近有好多从武汉回来就诊的患者呢，我这忙死了，正在排查呢，你过来吧。”柳菁菁挂完电话，开始做登记上报。呼吸科的情景再次让乔小桥瞪掉了眼珠子，过道里、走廊上，各种奇装异服的人，白色、黑色、蓝色，各色口罩，还有两位中年民工样的男人，半张柚子皮穿着松紧带，横拉着遮住了口鼻，自制了过滤“口罩”看着滑稽而无奈，更有穿着雨衣、戴着头盔的人，尽管服饰各异，但每一张脸上的焦虑是一致的，一声声咳嗽牵扯着每一个人紧张的神经。呼吸科的诡异气氛极其压抑，好像空气中游荡着数不尽的“新冠病毒”分子，又似一群黑压压的死神，镰刀向每一个紧张而木讷的灵魂挥舞过去。乔小桥绷紧了神经，她在恍惚中走进了聊斋的场景或者西方万圣节的画面。她着一身特殊装备，后背用白板笔写着“主任医师：乔小桥”。四周所有的人，蜂拥而至，他们像看见了无尽黑暗中的微微的星火，浩瀚大海中溺水者抓住了一方浮木，“大夫，什么时候才能排上我呀？”“快了！”虽然乔小桥不知道如何回答眼前这些满是期待的眼睛，但安慰总是要给予的，“大家不要着急，来让一让，让我先进去一下。”乔小桥每挪动一步，都牵扯着希望与疼痛，执业以后，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呀，咳嗽声、沉闷地叹息声、喧闹声、哭泣声、呼喊声，喘息声、声声入耳呀，每一声像一把匕首，直扎乔小桥的心脏。对“生”的迫切，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想起来了！08年汶川地震，在废墟里度过了三天的乔小桥也曾感受过对生命的渴望和漫漫无期等待后的绝望，魏巍然给了她生的机会和快乐生存的力量，这个时候，这种经历和魏巍然的眼神再次浮现在乔小桥的眼前，她的内心似针扎着刺痛，眼睛湿润了，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竟一时忘记了自己为啥要来找柳菁菁？“柳主任，我来了。”不等乔小桥敲门，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打开了柳菁菁诊室的大门，柳菁菁一边看片，一边写病例，好久才反应过来，“我还没叫号呢，你怎么就进来了？”柳菁菁声音沙哑，疲惫迎面而来。“柳姐，是我，乔小桥。”柳菁菁缓慢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乔小桥，那个热情、喜欢臭美的柳菁菁不见了，面前是一个疲惫的大夫，一个肤色蜡黄、下眼睑浮肿的中年妇人。柳菁菁收起手上的病案，“来医院之前，没有不舒服，先去做下胸部CT吧，现在也没有其它的办法筛查。”“现在还不行，据说新冠病毒正在进行测序，基因组还没有搞清楚，可能得等一段时间吧，引物、探针都还没有呢。”“好吧。你这？我能做点什么？”乔小桥试探着问柳菁菁，“你先去排查一下吧。”“好。”乔小桥转身离开，挤过过道里拥挤的人群，向CT室走去。“这个时候，我们就听天由命吧。”乔小桥“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干瘪的腹部里的正在萌芽的小生命。乔小桥用一块铅服挡住了腹部，很快做完了胸部CT，口罩和防护服把她全身包裹得像一枚粽子，她感觉到胸部有压力感，紧张、焦虑、担忧，各种感觉一涌而至，呼吸也需要用力，N95口罩死死地卡在鼻梁上，巴掌大的脸被勒得生疼，橡胶带生生地勒了进去。“暂时看不出问题，不过这个病毒的潜伏期因人而异，有时候很长，得半个月吧。”柳菁菁拿着乔小桥的报告对她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现在医院人手这么紧张，你懂的，请示领导吧。”柳菁菁无奈地说。她已经半个月没休假，早上7点上班，晚上12点半回到家里，这种日子，她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医院的患者一天更比一天多，不仅普通人绝望，她的心里也很忐忑，在医生群里，得知李文亮重症的消息，心情无比沉重，她来不及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感染，紧张而忙碌的工作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这是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和敌人，柳菁菁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考验。“困难总会过去的。”乔小桥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安慰比较苍白，“我视频汇报一下吧，看看领导怎么安排。”谈话这会功夫，林雅的微信进来了：桥，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来了，送来了很多蔬菜和粮油，然后把家门钉死了，我们出不去了，你呢，还好吗？林雅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我很好，你们就安心待在家里吧，我在医院，暂时回不去了，太忙了，勿念！”乔小桥语音转文字回复着林雅。“先等等吧，现在能待在家里是最幸福的事了，乖。帮我照顾我妈，谢谢了。”在菁华公寓里，林雅的焦虑无处安放，半个小时前，居委会和民警往大门“丁当当”地敲进去了很多钉子，就因为我从武汉来的，就要忍受这样的待遇吗？林雅觉得无比委屈，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朝肚子砸去，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林雅快哭出来了，发微信给乔小桥。“我也不知道，可能半个月吧？半个月没事应该就安全了。平心静气，等着春暖花开吧。”“我去医院查一查，行吗？没事我就可以出门，对吧？”“不行的，医院人满为患，我们医院患者数量太多，我们快爆了，其他医院估计也是。待在家里吧，一切都会好的，如果发烧、咳嗽、胸闷，给我电话。”乔小桥不想聊下去了，她迫切地想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编审：赵志云
作者：何春梅，笔名：赤子，四川成都人，《凉城文苑》总编助理。喜爱文学，囿于医药谋生，偶尔文字记录心情和感悟，向往自由，喜天马行空，友人推荐，有缘结识凉城文苑，投一颗赤子心来，感受心灵的纯净和倾听美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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