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南塘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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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记忆   

江苏   徐善军 

忽然想到《西洲曲》中“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诗句，诗中描写女子与郎君同游时美好回忆，及对郎君缠绵悱恻的思念，全诗感情细腻，委婉动人；而我，却钟情于诗中“南塘”到底是哪里？百度也没能查找到关于南塘的相关记载，可我记忆中的南塘，却是那么清晰，明朗。

南塘在老屋南面，相隔100米左右，一条宽约1米的田埂将老屋和南塘连接，在我记事时起，南塘便融进我们的生活；据父亲说，南塘是当年建造老屋取泥巴时而留下的，也许是在老屋南面，故被称为南塘，年久已无从考证，但不影响它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初春的清晨，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清香，妈妈一手挎着柳条编篮子，一手提着小木水桶，沿着田埂到南塘提水、淘洗山芋干，准备一家人早饭；两侧青青的麦苗，笼罩着一层蒙蒙薄雾，露珠点点，静静地，仿佛还在酣睡中；只有早起的喜鹊在歪脖子柳树枝头，叽叽喳喳的叫。

南塘占地半亩左右，成条状，有三节东西分布。田埂尽头是南塘的中间位置，此处河面较东西端略为宽阔，无杂草丛生，河水清澈，可见鱼儿浅游。父亲在河畔处做成台阶状，每层用半截砖块垫平，最低处搁置一块条石板，临水处泛着毛绒绒绿苔，条石边打两根木桩，防止石板滑动，淘米洗菜时就蹲在条石上，可看着鱼儿在河面打着水花。台阶右手边是那棵歪脖子柳树，碗口粗细，歪歪扭扭斜生向塘中，在上、下台阶时，可以伸手搀扶一把，经常被手掌抚摸的地方，光溜溜的，呈黄褐色。

农村有柳树不成材之说，但这棵柳树因独特的作用，一直陪伴着长石板。我挺喜欢这棵盘根错节的歪脖了柳树：春天，朵朵嫩绿的新芽，让我们看到勃蓬的希望；夏天，柔美繁茂的枝条，在炎炎烈日撑一片绿荫；秋天，父亲会用柳条儿编织菜蓝子、柳筐，拿到集市上去换点钱，妈妈赶集回来会给我们带个烧饼或油脚鬼（油条），那个香啊，想想口水都流下来。冬天，修剪地枯枝败叶是烧火煮饭的好材料，燃烧时在灶堂里噼哩啪啦的响。其实，柳树的生命力很强，折一根枝条插进泥土，便能生根发芽的特质，我是非常欣赏的。

南塘西侧的柳树就是父亲用柳枝扦插生长的，一丛丛，一簇簇，繁茂葳蕤；南北两侧河畔生长一片芦苇，虽然没有大纵湖千里芦滩的壮观，但郁郁葱葱的芦苇，给我们童年生活还是带来很多欢乐。端午节前，妈妈挎着蓝子在芦苇丛中，汗水粘着额头短发，捡一片片大的芦叶，摘下来整整齐齐的摆在蓝子里，第二天睁开眼，我们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粽子。妈妈包裏的粽子又大又结实，又糯又香。妈妈走了二十三年，那滋味一直萦绕在舌尖、驻扎在记忆深处。妈妈摘芦叶时，会用小芦叶给我们裏“响吹”，含在嘴里一吹，呜哩哇啦的响，可开心啦。运气好时，还能捡几个麻雀或“柴刮刮”蛋，那真是意外收获。

南塘西侧河水较深，河面生长着许多野菱和“狗剌头”，加上两侧茂密的芦苇，河水黒洞洞的，阴森森的有点吓人；所以，夏天洗澡时会在东侧河滩处，河水清浅，阳光普照，河面散着稀疏荷叶，偶有蜻蜓掠过，几片高茎荷叶像伞样亭亭玉立，我们会钻到下面纳凉，或折下一朵像斗笠戴在头上。烈日下，赤背弯腰在地里劳作的父亲，提醒我们不要将莲叶折断，正是长藕的时节。我们像条鱼，小心翼翼地在莲藤荷叶间游来荡去。有时会拿一个木盆，飘浮在河面上，顺手摸点螺丝和河蚌带回家，改善一下伙食；有时会摘点野菱回家，烀着吃，解解馋。

六、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大家都在为嘴操劳，能够吃饱肚子是人生的一件大事。秋天，八月黄花藕，嫩脆又爽口，可生吃亦可炒菜，放学后、或周日我们会在南塘里折腾，或踩或挖总能弄点莲藕，蒿瓜（茭白）回家，光着背赤着脚，沐着夕阳余辉，踏着乡间小道，那感觉就像凯旋的将军。

冬天，南塘结满厚厚的冰层，我们会偷偷地跑到冰上玩，打的溜、滚铁环，可没少挨揍；父母亲每年在过春节前，用木桶系两根绳子，在西侧最深处拦坝，将南塘的水戽干。抓鱼时赤脚踩在淤泥里，有时直接踩着冰块向前滑行，那种寒冷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想象的，妈妈脚上溃烂的冻疮，就是那年踩在冰块上冻好的，以后冻疮从没复发过。大点鱼会挑选出来，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卖点钱，扯点布给我们做件新衣服过年，小鱼养在木盆里，有亲戚来走动时，也算一碗小菜。

时光荏苒，岁月更迭，随着社会不断发展进步，我们生活也逐渐得到改善，南塘也被父亲修整一翻，清理了河畔的芦苇，河底的淤泥，还放养很多鱼苗，四周河堤垒砌得方方正正，还裁插很多垂柳，微风吹过绿荫婆娑。

83年老屋拆除，重新建造四间青砖瓦房，成为我们婚房。 02年各乡镇响应政府号召，推行中低产田改造，南塘被推平，四周的柳树被砍挖；我们也走出乡村到城市打拼，现在也拥有一片自已的小天地，但每次回到老家，还是忍不住到老屋看看，到南塘那个地方转转。虽然有时看到是一块绿油油豆苗，或一片金黄色的稻穗，但在我眼里那棵歪脖子柳树还是那样葱茏，那砖铺的台阶，长长的石板，那清浅的河水，游动的鱼儿，还有妈妈粘在额头的短发，父亲弓腰赤膊的背影，依然清晰如昨。

徐善军   江苏阜宁人，现居上海，私营业主，从事钢结构工程，注册建造师，喜爱看书和练字，偶有习作在平台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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