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原质
澄海
我们一再强调人类思维经常是直线式的,但人类拥有非直线式的思维能力,这种思维非常直觉,不假思索。佛教的经典也就分出了可说与不可说两大领域,并且强调不可说的才是原本的普遍存在的,有如大图像般的呈现。例如夏日黄昏,西天会呈现出暮霭的沉静与绚烂,整片勾住我们的视线,也整面的让我们和它一起沉醉,不需要任何赞叹的描述,无论是诗歌或绘画,毕竟是第二层次的说明,反而回头落在可说的范畴了。
不可说的无法形容,所以《金刚经》才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时间与空间同时殒落,没有世界的世界;又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因为所有相都是相对的,若是诸相非相,只能跌入那个绝对。
当美猴王与如来佛祖打赌,要飞越如来手掌幻化的世界,取得胜利,为什么得不到胜利?因为如来手掌幻化的世界是美猴王的意识幻化出来,如来没有世界,没有时间、空间,美猴王却认定有个世界是如来幻化出来的,终于把他自己陷入了这个幻化的世界,当然无法脱离这个幻化的世界。美猴王永远赢不了这个赛局,如来根本不在赛局中,赛局是美猴王自找自订的,他自我陷落在他的末那耶识的漩涡里。
阿发哥(AlphaGo)是美猴王,称霸的世界是二元对立的世界,不断的找问题,解决问题。如来佛祖给美猴王一个幻化的世界去游荡,他好闲暇的在那儿观赏猴戏。
我们日常生活不也是和美猴王一样吗?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世界的存在是因为我存在,别人的存在也因为有我才存在。每个人都在寻找他所属的天地,想在那个天地当美猴王,扮演猴戏。
人生百年,美猴王的地位必须让给别人,阿发哥没有这个困扰,他吃了人参果,百年不凋,永远精力充沛。人机不能对决,对决的意识有强烈的对立面,垛生招箭。永远平静不了,这样人生舞台尽是悲剧,我们有可能沦为智慧机器人的玩偶。
如何避免悲剧发生呢?
回头找回那片非直线性思维的天地,那里没有二元对立的场景,没有对错的纠结,当然也没有胜负的对弈。那片天地,《老子·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没有宇宙天地之前它本来如此,无头无尾,也找不出组成的元素,有物混成,却又寂兮寥兮,周行不殆。这和释家讲的空雷同,释家讲摩诃般若,道家讲道,有相同的机能──生发不巳。
这是不是玄学,一种玄而不实的理论世界?如果明白那个非线性思想的世界,或亲证了那个生发不已的寂寥世界,用意识来讲,可以称为大意识,整个宇宙就是大意识,独立不改,周而不殆,万物从此生,万物还归于此,可以称绝对世界,没有你我他,抽离了相对,“你”站在哪里?
阿发哥没有绝对世界,只有相对世界,在相对世界中生发不已,自我肯定又自我否定。本来只是花果山中的美猴王,自满自足,偏偏要做齐天大圣,终于被相对意识诱惑,相对意识是那座五指山,自己幻化的世界。
相对世界人机会产生对抗,因为他们都遵循相对世界法则,两者必须跳开相对世界,或者主控者人类必须跳开相对世界,人要负主要的责任。
绝对世界非常感性,可以容纳相对世界,不像相对世界那样剑拔弩张。为什么有男女之别?就是要在相对的两个人找出一个和谐的绝对,这是爱情会让人心醉的原因吧!阿发哥对这样的关系总是迷惑的,无法想象有个绝对存在。他们对爱情这件事非常讶异,那样随时涌上的感情波涛,阿发哥无法理解。如果机器懂得爱情,那套程序的设计者还有爱情吗?爱情不能被复制,不能被仿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