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赠遗体的医生有什么故事?苦尽甘来,31岁的他却满怀牵挂逝世
三次参加高考才圆医生梦,却在31岁时因病英年早逝
撰文 | 田栋梁
随着“31岁医生去世遗体捐献”成为网络热搜,包括《人民日报》、央视新闻在内的国内媒体纷纷报道了通道侗族自治县第一人民医院口腔科储昌安医生的故事。
家境贫寒,三次参加高考才圆医生梦,却在31岁时因病英年早逝。储昌安医生向母校湖南医药学院捐献了自己的遗体,他也是该校第一个捐献遗体的学生。
苦尽甘来,他满怀牵挂离开
“我们都觉得,终于熬到头了,以后日子要慢慢好起来了,都想着以后怎么好好生活了,他却突然离开了。”储昌安医生的哥哥储昌鑫在电话中对“医学界”说。
储昌安医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哥哥只比他大两岁。在储昌鑫的记忆中,虽然家境贫寒,但弟弟储昌安小时候非常开朗、调皮,上了高中之后就越来越懂事了。
储昌安的父亲有精神疾病,现在双眼也几乎失明,依靠服药控制病情,去年还查出了糖尿病。从小家中只靠他母亲打些零工补贴家用,所以他的姐姐初中就辍学了,储昌鑫高考虽然考上了大学,但也选择了外出打工。
贫穷中断了哥哥和姐姐的求学路,也让储昌安的求学路充满崎岖坎坷。但他并未向贫穷低头,第一次高考之后,他选择外出打工一年,凑够了求学费用,次年再战高考。
“高考之后,基本上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打理,我们能帮的很少。”储昌鑫说,“我们都很为家里着想,父母也为此很愧疚。”
弟弟上大学的时候,储昌鑫打工收入也很低,他清楚的记得,弟弟从来不要他的钱。“他让我自己存着,留着以后结婚用。”
贫穷的重压之下,储昌安依然成长为一个开朗热情的人。储昌鑫说弟弟为人热心,朋友很多,人际关系很好。“他是O型血,光献血这些年他就献了3000多毫升,在他做扁桃体切除手术前,医院里有个病人缺血,他还跑去献了300毫升。”
储昌安医生最后一次献血后发的朋友圈
2015年,储昌安在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大堡子卫生院成为一名口腔医生。2018年,储昌安结婚了,爱人是学临床的,现在还在参加规培。2019年,通过努力,储昌安考入通道侗族自治县第一人民医院工作。
婚后的储昌安,和父母一起住在老家的房子里,县医院离家有八九十公里,他买了一辆二手车,工作日在医院附近租房住,周末才开车回家。储昌鑫说:“他那个车还经常修。”
早在2012年,哥哥储昌鑫就结婚了,姐姐也已出嫁。一家人的生活终于苦尽甘来,开始步入正规,这时,病魔却夺去了储昌安的生命,把这个家庭又拖入巨大痛苦之中。
曾去北京求医,本有一线生机
2021年1月27日,储昌安住进湘雅医院治疗,31日被确诊为嗜血综合征伴败血症。
3月7号左右,情况转好的储昌安从湘雅出院了。经人推荐,家人带他赶到北京友谊医院,挂了国内嗜血综合征的权威专家王昭教授的号。
因为发热病人需要在发热门诊留观,所以是哥哥储昌鑫拿着病历资料去替弟弟看诊。“医生说必须得尽快做造血干细胞移植,做移植还有活的希望,如果不做,可能只有两个月左右生命了。”
储昌安医生还是坚持回长沙治疗了。虽然北京床位紧张是一个原因,但储昌鑫认为,弟弟还是觉得医疗费用太高了。“在北京时我们问过一些病友,治疗下来差不多得100来万,我弟弟觉得太多了,而且移植后复发风险也很高,他就一定要回来。”
回到长沙,储昌安又住院了。储昌鑫为弟弟做造血干细胞移植不停奔波,此前他从未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流程是怎样的,该去找谁,中间走了不少弯路,也耽误了一些时间。
家人都去做了配型检测,但均不理想,直到4月12号,储昌鑫才收到消息,在骨髓库找到一个高分供者,他打过去3000元钱用于配型检测。
储昌安医生没能等到造血干细胞移植的配型消息,病逝于4月26日下午4点50分。
如果能早点去北京治疗,如果3月份就留在了北京治疗,如果在寻找配型过程中没走那么多弯路,结果会不会就有不同?储昌鑫想过很多个如果,他记得在北京的时候,他们见过一个被用救护车送过去的患者,现在已经进仓了,而他的弟弟当时还能吃能喝能走。“那些在北京治疗的患者,治疗进度就快很多,但我弟弟最担心家里为了他负债累累,最后人财两空,如果不是因为钱,留在北京治疗现在应该已经完成移植了。”
2月11号,储昌安就写好了《遗体捐赠志愿书》,他让哥哥打印出来,并让家人都签了字。
“当时没有让爸妈知道。”储昌鑫说,“后来在他快不行了的时候,我妈妈想要把他运回老家去,我说回不去了,他已经决定捐献遗体了,妈妈为此哭了很久,最后还是接受了。”
在储昌安医生逝后,家人为他在老家的山上,建了衣冠冢。
最放心不下孩子
刚被确诊时,储昌安让哥哥给他起草个离婚协议,他不想拖累妻子。
“我说你现在这样,也离不了啊,离婚冷静期都要一个月呢,而且办离婚都要本人去,你也去不了。”储昌鑫说,弟弟想要离婚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储昌安医生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一岁的儿子健康活泼,但女儿智力发育落后,现在两岁多了,还走不稳路,也不会叫爸爸妈妈。储昌鑫说孩子智力发育问题可能是孕期缺氧导致的,弟媳在怀孕期间经常因为缺氧去医院吸氧。“孩子一岁半还不会说话走路,才去做检查,医生说孩子未来可能生活都不能自理,如果努力做康复,可能会有改善。”
虽然储昌安医生很早就做好了捐赠遗体的打算,但在他治疗期间,家人都很避讳与他谈及后事。在储昌鑫记忆中,弟弟在住院期间和他聊的最多的,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他很怀念小时候,因为生病,他脾气也差了很多,而且他还一直坚持看书学习,为考试做准备,我们也不怎么打扰他。”
后来情况急转直下,家人基本无法和他再进行有效沟通了。储昌鑫能感觉出弟弟的痛苦,“他最后应该有好多话想讲,但讲不出来了。”
储昌安对哥哥唯一的交代,是在他确诊后不久,他在给储昌鑫发的信息中说,他的病如果治不好了,以后家里的重担就靠哥哥了。
“他最放不下的应该还是老婆孩子,毕竟父母还有我和姐姐照顾。”储昌鑫说。
储昌鑫说自己虽然读书不多,但他想现在的医疗应该能够帮助弟弟的女儿。“哪怕她以后上不了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只要能过正常的生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