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告慰逝者避免灾难,需要每个人人性的觉醒

李文亮的逝去,引起轩然大波,有悲痛不止的,有声讨当局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岁月静好,认为只要做好自己就够的。

实际上,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场灾难的缘起,也许和不在事中的你没有关系。

但是,在人类的历史中,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

造成先知逝去,灾难扩大的根本原因,在于广泛存在于人类社会的“科层制”中的弊端。

只有认识到它并且尽力避免,才有可能真正使我们的社会和国家更好。

科层制

在任何一个现代社会,都有等级制的权力关系,包含着特权的施用和服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职位分等级,下级接受上级的指挥。

在这样的体系中,每个人必须认同这个“权力信仰体系”,才能保持社会这个庞大的组织稳定的运行,和大家行动一致,人才不会内心紧张。所以很多人都是自愿服从的。

然而,现代生活已经完全被“科层制”化了,人们对伦理道德的热情,让位给了缺乏人性的冷冰冰的整理,归纳,演绎,推理,计算和论证中,人们日益把价值,理想,信仰弃之不顾。

在科层制的社会机制面前,人已经失去了独立的人格,成为社会机器运转的一个环节,或者一个零件。

所以,人很容易成为随波逐流的用人,成为不假思考,服从上级指挥的机器。

平庸之恶

在这样的社会机器面前,因为被忽视了个人人格,于是平庸之恶泛滥。

平庸之恶是一种无思想、无责任的犯罪。一种对自己思想的消除,对下达命令的无条件服从,对个人价值判断权利放弃的恶。

1961年,政治思想家汉娜·阿伦特以《纽约客》特约撰稿人的身份,现场报道了在以色列的一场审判,审判对象是纳粹德国高官、被称为“死刑执行人”的阿道夫·艾希曼。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在外界看来杀人无数的恶魔却“不阴险,也不凶横,完全不像一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恰恰相反,他彬彬有礼、相貌儒雅,甚至能熟练引用哲学家康德的思想为自己辩护。

他反复强调的一点是“自己是齿轮系统中的一环,只是起了传动的作用罢了”,作为一名军人,他只是在服从和执行上级的命令。据此,汉娜·阿伦特提出了著名的“平庸之恶”概念。

这种恶指代一种对社会的不思考,一种对体制安排的服从,它默认体制的行为是正确的,即使这些行为不道德或者反道德。虽然人们服从命令时依然会良心不安,却可以通过将责任归结到他人头上为自己进行辩护,正如艾希曼所做的那样。

的确,在李文亮的遭遇中,在这次疫情爆发的前夜,警察只是按要求训诫,主播只是按稿子播报,某位领导还要组织万人聚餐,大家都认为自己没有做坏事,都是在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都是在遵循着“少说多做。做好自己”这个信条。都在恪守着自己在社会中的角色,做着这个制度下要求做的工作。

人性的觉醒

实际上,做好自己的真正含义,并不仅仅是服从命令,干好手头的工作,而是首先要有人性的觉醒,社会关怀,关怀其他人,关怀遥远的地方的,人群中正在发生的事,因为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今天是他,明天就是你。

如果只有“岁月静好”,只做自己眼前的事,过自己眼前的日子,没有将目光放在远方,没有去关心人群整体。

那么当灾难降临时,作为人群中的一份子,谁都不能幸免于难。

人性觉醒,“就是从自己所隐身的角色中,抽身出来,恢复成独立、完整并需要为自己一举一动负责的人

相信很多人读过下面这段“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故事:

“1992年2月,柏林墙倒塌两年后,守墙卫兵因格·亨里奇受到了审判。在柏林墙倒塌前,二十七岁的他射杀了一位企图翻墙而过的青年,克里斯·格夫洛伊,二十岁。

几十年间,在这堵’隔离人民的墙’下面,先后有三百位东德逃亡者被射杀。

……亨里奇的律师辩称这些卫兵仅仅是为执行命令,别无选择,罪不在己。

然而法官西奥多·赛德尔却不这么认为:

'作为警察,不执行上级命令是有罪的,但打不准是无罪的。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此时此刻,你有把枪口拾高一厘米的主权,这是你应主动承担的良心义务。

这个世界,在法律之外还有’良知’。当法律和良知冲突之时,良知是最高的行为准则,而不是法律。

尊重生命,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

'最终,卫兵亨里奇因蓄意射杀格夫洛伊被判处三年半徒刑,且不予假释。”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只有当这个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有了人性的觉醒,有社会关怀的意识,时刻有良知相伴,在遇到非正义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敢说“我拒绝撒谎”,“我拒绝执行”的时候,我们才不会在某一天求助无门,走投无路,像狗一样死去。

这个社会烂成什么样子,也是在我们的默许下完成的。

这个社会好成什么样子,都是我们共同建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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