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29)找个理由
读通鉴(129)找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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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
秋,八月,辛卯,皇上下诏切责公卿说:"昔楚有子玉得臣,晋文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东平王刘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以销厌未萌故也。赖宗庙之灵,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等发觉以闻,咸伏厥辜。《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董贤为高安侯,南阳太守宠为方阳侯,左曹、光禄大夫躬为宜陵侯,赐右师谭爵关内侯。"又封傅太后同母弟郑惲子业为阳信侯。息夫躬既亲近,数进见言事,议论无所避,上疏历诋公卿大臣。众畏其口,见之仄目。
注:越是文明,做事越讲究礼数章法,让别人知道你的一贯做派。哀帝上位的时候打着要励精图治的大旗,所以他现在要封董贤,以国家公权来行私欲,这就破了天下为公的招牌,所以要找个理由,以便自己名正言顺行了私赏。这样就把自己推到天下人的对立面,我就是来赚钱的,满足私欲的,我认为这样光荣!
皇上使中黄门发武库兵,前后十辈,送董贤及皇上乳母王阿舍。执金吾毋将隆奏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都是靠大司农的钱。大司农的钱,自乘舆不以给共养;共养劳赐,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臧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区别公私,以示用在正路上。古者诸侯、方伯得颛征伐,乃赐斧钺,汉家边吏职任距寇,亦赐武库兵,皆任事然后蒙之。《春秋》之谊,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损私力也。今董贤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契国威器,共其家备,民力分于弄臣,武兵设于微妾,建立非宜,以广骄僣,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于三家之堂!'臣请收还武库。"
皇上不高兴。过了一段时间,傅太后使谒者贱买执金吾官婢八人,毋将隆奏言:"买贱,请更平直。"
皇上于是制诏丞相、御史:"毋将隆位于九卿,既无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请与永信宫争贵贱的这种买卖,伤化失俗。以毋将隆前有安国之言,左迁为沛郡都尉。"
最初,成帝末时,毋将隆为谏大夫,尝上秘奏:"古者选诸侯入为公卿,以褒功德,宜征定陶王使在国邸,以填万方。"故皇上思其言而宽宥。
谏大夫渤海鲍宣上书说:"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碍贤人做事,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食达到10次,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自己亲眼所见;今奈何反而再将之前剧本再演一遍!
"今民有七亡:
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
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
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
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
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
部落鼓鸣,男女遮列,六亡也;
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
七亡尚可,又有七死:
酷吏殴杀,一死也;
治狱深刻,二死也;
冤陷亡辜,三死也;
盗贼横发,四死也;
怨雠相残,五死也;
岁恶饥饿,六死也;
时气疾疫,七死也。
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翼有益豪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
"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奈何独私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藿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
"看汝昌侯傅商,无功而封侯。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说民服,岂不难!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辩足以移众,强可用独立,奸人之雄,惑世尤剧者也,宜以时罢退。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征故大司马傅喜,使领外亲。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经皆更博士,位皆历三公;龚胜为司直,郡国皆慎选举;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宣语虽刻切,皇上认为鲍宣是名儒,优容之。
注:实际上历史就是这样的不断重复着贪婪和欲望的循环,鲍宣说老百姓的苦,然而身处高位的权贵人士是不能感受到的,因为他们总是认为别人能力不行,或者是懒惰所至等等,却没有人去思考天底下的各种资源和机会不公平。鲍宣说了老百姓有七亡七死,在历史上不断有其他的官吏会对昏君说,大多数没有什么用处?发展能解决一些矛盾,技术停止就会出现新的问题。
匈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时皇帝被疾病所困,有人说:"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
皇上由是难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发,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威,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时,匈奴悖慢,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得解。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狼望之北哉?以为不壹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以击之,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肄以恶,其强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馀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县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轻也。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兵革不用而忧患不生。不然,壹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费岁以大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书奏,天子也想通,召还匈奴使者,改变报单于国书,同意其入朝。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出发,碰上生病,再派遣使臣说愿朝明年;皇上同意了。
董贤贵幸日盛,丁、傅害其宠,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谋欲求居位辅政。碰上单于以病未朝,息夫躬因是而上奏,认为:"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后以病为解,疑有他变。乌孙两昆弥弱,卑爰疐强盛,东结单于,遣子往侍,恐其合势以并乌孙;乌孙并,则匈奴盛而西域生危。可令降胡诈为卑爰疐使者来上书,欲因天子威告单于归臣侍子,因下其章,令匈奴客闻焉;则是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者也。"
书奏,上引见躬,召公卿、将军大议。左将军公孙禄以为:"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息夫躬欲逆诈,进不信之谋,不可许。且匈奴赖先帝之德,保塞称蕃。今单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贺,遣使自陈,不失臣子之礼。臣公孙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境之忧!"
息夫躬斥公孙禄说:"臣为国家计,冀先谋将然,豫图未形,为万世虑。而公孙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臣与公孙禄异议,未可同日语!"
皇上说:"善!"乃罢群臣,独与息夫躬商议。
息夫躬因而建言:"灾异屡见,恐必有非常之变,可遣大将军行边兵,敕武备,斩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厌应变异。"
皇上觉得建议不错,以问丞相王嘉,王嘉对答说:"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见异,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辩士见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历,虚造匈奴、乌孙、西羌之难,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车驰诣阙,交臂就死,恐惧如此,而谈说者欲动安之危,辩口快耳,其实未可从。夫议政者,苦其谄谀、倾险、辩惠、深刻也。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其悔过自责,疾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于后世。唯陛下观览古戒,反覆参考,无以先入之语为主!"皇上不听。
注:王嘉说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这句话说得非常实在,但皇帝又蠢又坏,根本听不进正确的意见。他在为自己的犯罪找理由,为自己愚蠢找背锅的,息夫躬这样的人就有机可乘,大凡这种上能惑主,大多因为其主本身就是无能之辈,或者愚蠢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