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派传人杜近芳对传承和发展梅派艺术的贡献

日前参加中央电视台《角儿来了》节目访谈,见到年逾八旬依然美丽动人的杜先生和她一直称为“小妹妹”的弟子陈淑芳、李亦洁、丁晓君、窦晓璇及她晚年时提携过的合作者于万增、宋小川。听他们讲述师傅的人品、艺德、趣闻及如何倾心传艺等方面的感人事迹,尤其听近芳讲她自己多年来如何继承、发展京剧艺术和师法梅派心得,创出飘洒别样梅香的新梅派,愈发感到杜老师的可爱、可亲、难得与不俗。杜近芳目光远大、勇往直前的创造性品格值得所有从事京剧艺术乃至更多人的仰视与效法。

杜近芳是梅兰芳大师亲炙、亲传的弟子,她不仅继承了梅大师的代表剧目、美学风格,还发扬了梅大师发展、创新京剧艺术的执著精神。她教学生学她的创作剧目时,不仅教唱念表演方法,更讲梅大师毕生创业革新的京剧大法。梅派是上世纪初京剧创新发展的成果,梅大师首先是一位孜孜不倦的革新者,因而才引领和推动了京剧流派的崛起与风行,蔚成中国京剧的博大精深,撑起京剧国粹的伟大旗帜。然而,京剧走到今天,还需继续向前发展吗?有人敢说对梅派也要发展创新吗?没有,杜近芳也没说过,但她做了。

杜近芳继承梅派,不要求自己唱念表演完全像梅兰芳,她认为再怎么学也不会做到真像,演戏,是塑造自己理解的剧中人,不是也不可能把自己塑造成又一个老师。近芳7岁从教习过梅、尚、程、荀的通天教主王瑶卿学戏,进门伊始就问王爷爷:“您过去教的都是男旦,我是女的,天生旦角,为什么非要我跟男旦一样,把嗓子压窄了,压匾了,压细了,学男人变女人的声音假唱?我有女人的声带、声色、声息、声情,为什么不许我用自己天生的女声唱、用自己天生的女人身段去做呢?”

问话很尖锐,不料,王老听后不仅立马改变了之前教男旦的方法,还给这位小学生起了个亲昵的外号:怪鸟。怪鸟随老师练功学戏,时常向老师提出各类怪问题,如:为什么这儿要走一个翻身?为什么这一句要唱得重一些?您教的四大名旦怎么就各不相同且创出各自的流派呢?王瑶卿见怪不怪,偏喜欢这孩子的怪异,鼓励她学戏就要多想多问,认为这很难得,到她17岁时,把她送到梅兰芳家里拜师学艺,梅对杜如亲生女儿,给她起名“近芳”,告诉她:“你学我可以近我,但不要进我。记住许多前辈大师说的: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这是梅大师对这位弟子的开蒙训诫。可见,杜近芳后来的努力都是谨遵梅大师教导的结果,终使梅派大树辟出新枝、育出新果、绽出别样梅香。梅派巍然,不仅在其独特、中和,更在其高远、无涯,梅派厚重博大,在其涵养、融通、别致、新旌。造化之美,在有规律的创造,也如道可生一、生二、生三,乃至无数……君不见,杜近芳诸多新戏,哪一个不是在梅兰芳任下中国京剧院创造成功的?哪一出不镌刻着新梅派的印记和时代光鲜?

杜近芳创新从《野猪林》开始,由此结下与李少春、袁世海、叶盛兰在新中国京剧舞台上的不解之缘。犹如前朝“梅尚程荀”“余言高马”显赫声名一样,“李袁叶杜”也成为引领新时代京剧创新发展的风向标。那时的近芳只有17岁,初始入新中国实验京剧团,就被李团长提携演林娘子,替下《野猪林》初排时的著名演员黄玉华和侯玉兰。近芳花季年龄展现出的锐气与成熟使人惊叹。接着成为中国京剧院建院后推出的第一代青年演员的代表,梅大师解放初收下的第一个年龄最小的弟子。

林娘子随林冲出场时生旦对唱西皮原板,情感的变化促成旋律和演唱的变化,观众从后来拍成的同名电影中可欣赏到她进入角色带给观众的为人爱妻的感觉:对丈夫的亲昵、关心、感恩、依恋、不加掩饰的真切、深挚、满满的幸福感,通过她明丽的歌半喉、通透的气息、微细的婉转、由衷的跳跃,将一般常见的西皮原版,唱成新奇而不平常的迤逦多姿的小花腔,将梅派特有的圆融唱成新异的俏美。看她眼神、手指的细微运用,可使人领会什么叫眼睛和手指会说话的京剧魅力的无处不在。

“长亭别妻”二黄散板转原版的生旦对唱,将林冲夫妻的沉冤、愤恨、不屈、决绝,汇入无与伦比的大爱深情,却将死也不变的情誓化为支撑爱侣周身的暖流和正义必胜的信念,使悲中有爱,悲而不伤,死亡线上夫妻互舔伤口的情爱之美将观众不可抑止的悲慨抚慰成荡气回肠的吁吁嘉赏。 “缝制寒衣”的四平调将独处的孤寂与长夜的忧思寄于纯净的悲凉,唱做波澜不惊,却暗流涌动,唱完呼唤: “官人哪!”婉转深眷,令人思之不尽,赏之不迭。

杜近芳将京剧和梅派写意性的“唱情”发挥到写实性的极致,赋予传统男旦唱做表演难以企及的女性美,将王瑶卿创建的花衫和梅兰芳倡行的歌舞并重推向新的时代,彰显出女性旦角特有的婀娜、靓丽、妩媚、纤巧之真切与时尚。

杜近芳的《柳荫记》《白蛇传》《谢瑶环》均是她“唱情”的创新之作。《柳》剧“十八相送”英台以各种比喻暗示对梁兄的男女之爱、梁兄懵懂无知,急得英台唱了一句心生埋怨却极近口语的西皮摇板:“人家着急你不急!”急皮怪脸,逗得观众乐不可支。“思兄”的四平调:“我白日望到日西降,晚来盼到月儿照纱窗。一听黄犬叫汪汪,疑是梁兄到我庄。思梁兄懒把妆台上,想梁兄从夜到天光。八月桂花香,九月寒霜降,莫非他有阻挡?病倒在榻床?想当初未把真情讲,到如今害得我望穿眼一双。”几近口语、字数不整的白话诗,被她唱得摇曳多姿、意趣盎然,文白相间,形成新的跌宕,做成四平调奇妙的美声,给相思苦恋注入无可奈何的喜剧色彩。杜近芳赋予《柳》剧如越剧般的雅致、潇洒与轻盈,是一次大胆而难得的创新。

《白蛇传》有一段“别样滋味”的四平调,唱出苦难人生的“别样滋味”:“许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才知道人世间有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这一回。”这段唱不仅委婉、抒情,且对人物在特定情境下内心隐秘作了异常生动、真实的揭示,赏之妙不可言,甜美在心。近芳认为,白素贞能沉浸在这幸福之中,不仅因经历了新婚之夜的甜美,更因她获得了人的灵性,即美好的人性,她本是异类,是一条蛇,哪里品味过人世间的甘露?近芳从这双重从未有过的美好滋味的想像中活画出美丽白蛇甜美惊艳的内心。如同少春大师演孙悟空,不是人学猴,而是猴学人,近芳演白蛇也在想像异类如何感受人类。不仅揭示了人类高于动物,又突显了获得人类灵性后的动物同样可以迸发出不亚于甚至更优于人类的令人艳羡的非凡灵性。为演好、唱好这别有的“滋味”,杜近芳调动了自己的生活体验。我曾听她对她学生讲她对这段演唱的要领和体会,她说: “我丈夫吴保帧大夫已离去二十年,但他的滋味仍在我心中 ,在我讲课、教戏、生活的屋子里蔓延,使我时时感到他的存在,他与我的相庆、相扶、相陪。这段四平调也是我最愿为人表演的唱段,因我好像在唱自己,观众也能从中体味恩爱与美好。唱这一段时,要有点起床后似醒未醒的慵懒状,有点扭臂耸肩自我舒缓的身段,有点眉目传情,又羞涩轻盈,含而不露。我每唱这一段,出场后嘴未张,就赢得了掌声。”和于人性美的性爱,是《白蛇传》的精华,比之昆剧《牡丹亭》柳梦梅与杜丽娘的梦中交合更予人品味和联想。

观众悟到,情到真时即使是异类也可以爱到忘我。这是田汉剧作最人性化的初衷。杜近芳则演出了蛇比人美的绝世之美。

素贞奋力逃出金山寺后来到断桥,一句“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的散板,让我们感受了什么叫回肠荡气,百指挠心,观众屏息品味这从未感受过的细腻与真切。许仙追来,青蛇以为可以报仇了,白蛇却似看到希望,前情复燃,拼命护住许仙,急切唱倒板:“青儿慢举龙泉宝剑——”

因怜爱和急切将前四个字变成直白,脱口喊出“宝剑”二字出口后陡然翻高,让声腔在云中行走,为传统京剧导板所未见,求青儿饶恕,却把一颗流血的心抛给许仙,那声音真是响遏行云。其实,许仙刚碰到白、青时,已知难逃公道,连喊:“娘子饶命”,此时素贞先有一段不等过门、干起的“西皮快流水”,对负心的许仙进行了急如迅风般的斥责:“你忍心将我害伤,端阳佳节劝雄黄。你忍心将我诳,才对双星盟誓愿,又随法海入禅堂。你忍心叫我断肠!平日恩情且不讲,怎不念我腹中还有小儿郎。你忍心见我败亡,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只杀得筋疲力尽,头晕目眩,腹痛不可当,你袖手旁观在山岗。手摸胸膛想一想,有何面目来见妻房?”杜老师特别指出:“这段唱打破传统程式规范,句式不规整,上下句平仄也不严格,但节奏感很强,从音乐的跳动和起伏中产生一种形式上的错落美。一、二句是正常上下句,接下来是双上句和双下句。第二个下句又分成上下两小句,中间靠一小腔过度,自成上下,格外清新、动情。总之,这段流水完全是新的,咬清了字都很难,唱动情委婉更难。但《白蛇传》的创新之美也正在于难。”这段流水唱好了,下面“青儿慢举”的导板才愈显激切,动人心弦。白蛇怒如烈火,爱如大河,一转眼,为向许郎细说原委,竟不顾与小青的约定,干脆将“我不是人”而是“峨眉一蛇”在接下来的原板中告知许仙,并将与许仙“红楼交颈春无限”的幸福感表述得几乎忘情。唱这一句时的羞涩翻身妙不可言,与前面洞房夜后表现得“滋味”恰为呼应,表明白蛇的情深一往,反使许仙羞愧得无地自容,也使小青再无力举剑惩处许仙。

《谢瑶环》同样出自田汉之手,风靡全国。近芳要求弟子们先要读懂谢瑶环,走进谢瑶环。告诉她们这个人物是武则天时代的才女,这出戏里既有她女扮男装下江南除奸护民,不畏豪强的凛然正气,又有她与心上人的爱情邂逅,身着女装“云鬟绣袂穿芳径”的美丽妆扮。有反串小生的大段演唱,“一场生、一场旦”,非常吃功,谢瑶环被严刑拷打后,鲜血淋淋,还要穿厚底走一排横向搓步和长甩发。厚底功比靠旗功还难掌握。

谢瑶环一出场着朝服,武则天问政于她,她从容应对。一大段“流水”唱出谢瑶环对社情民意的了如指掌,对豪门兼并的利害如实痛陈,对陛下施恩百姓请命企盼。寓激扬酣畅于忐忑不安,唱出她恢弘远大的政治报复,正合武则天的忧思与向往,遂得武则天的赏识与喜爱,遂有瑶环巡按苏州、升堂办案、打武宏斩蔡少柄、使江南人心大快的刚性表演。瑶环女扮男装,穿大红官衣执法,气度非凡,群丑丧胆,这是她的德行,也是她的性情。但她也向往与男人一样,有男人的气度,男人的担当,男人的魄力,男人的情怀,做男人一样的事。但她毕竟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毕竟,她又是一个装男人的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除了自我欣赏,男人还会给他怎样的启迪和诱发?正因如此,她要做的、装的都与男人有关。由是,江南义士袁行健走进了她的生活、她的情感。“袁先生英雄世无两,襟怀落落貌堂堂。”“又孝义又豪侠他是个盖世的奇男。”向往做好男人的女人自然会爱上她心中的好男人。瑶环的向往是双重的,不仅羡慕男人的侠义,也要将羡慕的男人抓到手里。终于,她抓住了!在伍员庙前突遇行健时的意外、羞涩、慌张、又万分幸运的心情万分动人。那段《南梆子》将着“云鬟绣袂”的假男人彻底还原成楚楚动人的真女人,心潮迅即冲出久闭的闸门一泻千里:“谢瑶环深宫九年整,只道是青锁红墙葬此身。我敬你器宇轩昂貌英挺,敢为百姓打不平。”闺闭、幽怨、自怜、倾诉,这哪里还是那个打武宏、斩蔡贼的威武巡按?此时,瑶环又还原成一个敢于掌握自己命运、在男女情爱上也异常大胆的女人: “这也是姻缘前生定,袁郎啊,莫负今宵海山盟。”就这样姻缘私定了!然而,即使在武则天时期,女官私定终身也是违律犯禁的,谢瑶环的勇敢突围无疑是田汉赋予她的现代品格。杜近芳认同并激赏剧作家的这一创造,并通过自己的表演将这部惊心动魄的历史正剧演成了一部令人无法释怀的爱情大戏。不仅无视法度与行健私定终身,且自此之日起,这男人就成为她生死不渝的情结,伴随她的公案与生死。后被武三思、来俊臣酷刑加害、命悬一线时,着男装的谢瑶环高唱拨子,她挂怀江南百姓、挂怀陛下武皇,同样挂怀她念念不忘的“袁郎”:“愁只愁袁郎在太湖万里烟波远,夫妻们见面难上难!想到此,愁无限,袁郎啊,点点珠泪湿衣衫。但愿得来生再相见,俺要与你同心协力挽狂澜。硬心肠我把大堂转,”杜老师称这是田老为我们留下的最动人、最抒情的爱情绝唱。在敌人酷刑面前,她面不改色,视死如归;她的心底,始终荡漾着对心上人的深婉多情。他呼叫着“袁郎”、“袁郎”而死,自会激起一切心中有爱的人勇敢站起,直面苦难,改变未来。瑶环是那样可爱,你说,她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是学男人的女人?还是恋男人的女人?近芳问学生: “这样难演的人物,你想体验好、表演好,首先要爱她。她就是你的爱人。她扮男人,就会赢得所有女人的爱,而所有男人都爱她,是因为她终究又是一个最值得人爱的女人,无论她扮成什么?最值得瑶环爱、也最值得爱瑶环的人,就是我和你,因为我们要走进她的内心,懂吗?”杜老师强调:“京剧是依靠程式表现的艺术,但京剧同样重体验。没有深刻的体验,表演便会失去根据,流于表面,流于肤浅,难免被人诟病为程式化!”“白素贞、谢瑶环是我们的爱人!京剧是我们的爱人!我们要像爱丈夫一样拥抱京剧,打扮京剧,让他更美更时尚,拥有更多年轻观众。”

杜近芳的变革突出表现在将以程式表演为主的传统京剧注入了更多接近现代生活的体验。早在上世纪,青年杜近芳就在梅大师的直接关怀下,与李少春、叶盛兰、袁世海等前辈艺术家一起创作出《野猪林》《白毛女》《柳荫记》《白蛇传》《玉簪记》《蝴蝶杯》《佘赛花》《桃花村》《桃花扇》《谢瑶环》《林海雪原》《柯山红日》《红色娘子军》等一大批极富创新意味和时代风神的艺术精品,为梅派浩瀚的大海注入了无愧于梅派传人的新鲜血液,青年杜近芳为梅派传承、发展最作出了最值得瞩目、研究的崭新成果。

杜近芳重视创新,更重视继承。她对京剧本体的要求是严格甚至苛刻的。她收徒很谨慎,做她的徒弟也很难。丁晓君的演出已赢得很多观众的喜爱,杜老师依然要她天天练嗓,矫正发声。为让舌头灵活,她要晓君每天不停地练打嘟噜,直到舌头累得转不动,喊嗓子要求“五音”“四呼”“十三辙”都要练到、喊对,不许中途塌音,变弱,虎头蛇尾,每个音都要喊得好听、都能打远,都能有味儿。杜老师说自己六岁搭班唱戏,天天喊嗓子,每天天不亮就去永定门城墙根喊,比现在的学生辛苦多了,她的嗓子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包括每句唱的字儿、味儿、劲儿、气儿。后来排戏,编、导、音乐设计问她:你擅长唱什么辙?习惯唱什么辙?她说:您随便写,我什么辙都能唱。一个演员,唱戏挑辙口,害怕唱某些辙,算什么好演员?一天,晓君问老师:“《红色娘子军》二黄慢板'一番话字字重千金’,您怎么唱得那么好听?好多人都被您迷住了。”杜老师说:“这跟什么辙都能唱有很大关系。不仅什么辙,包括每个字,都要唱好听。”杜老师边唱边讲:“这段是'人辰辙’,但不能只注意最后的合辙押韵,慢板一句七个字或十个字,每句有三个分句,每个分句都有较曲折或华丽的小腔,你必须处理得很细腻,很婉转,讲究轻重、缓急、跌宕。吴清华犯了错误,指导员做她工作,吴心潮起伏像眼前的河水一样不平静。“一番话”“话”字一

出,便借“发花”辙和它的旋律,将口腔打开,再打开,心情非常激动,好像打开的不是口腔,而是心扉,指导员的话还在她心中萦绕,之后的两个齿音字“字字”才能咬得愈发真切,有力,接下来“重”字又可利用其“中东”辙,呼出较浓重的鼻腔共鸣,最后两字“千金”,从咬字到行腔,都要将鼻音收紧,甩腔时才能做到气出丹田,以情带声,一泻千里,“千金”的亮音才能醒目、动听。第二局“拨开,迷雾,照亮,我的心。”依然要用好“怀来”“姑苏”“江阳”等不同辙口的瞬息变换和不同音感,将吴清华内心的波澜传给观众,“雾”字要唱得很迷蒙,很形象,“心”字要唱得很细致,很抒情,经过千回百转,终将一颗抖落尘埃、晶莹透亮的心捧给观众。晓君领略了老师教她唱好每个字、每个辙的要义,仔细检查自己的演唱,矫正每个字的口型,按老师教导天天练嗓。

近芳对张君秋的唱腔、唱法十分喜爱,常将张老师的演唱技巧用于自己的演出。“一番话字字重千金”及《红》剧中的主要唱段都由张老师设计并亲自说腔。近芳的演唱兼擅梅、张,中显女性之纤巧,站在巨人肩膀将旦角儿唱腔引向华美。我们听剧中“南梆子”“反二黄”和最后的“流水进行曲”,总感到有股令人心旌摇荡又情不自禁的美感的力量在宣泄、在骚人。

《柳》《白》《谢》《红》堪称杜近芳一生致力继承、发展梅派艺术的四部曲,影响深远。在国家京剧院,比她年轻的演员都自觉从她的表演汲取艺术营养。我们听刘长瑜的《花田错》《红灯记》,不难发现借鉴近芳《桃花村》《野猪林》演唱的功法。不拜师、不拘于一尊的李维康更将近芳的《谢瑶环》拿来适当改动,做成自己的常演剧目。梅派传人,曾拜刘秀荣、梅葆玖为师的李胜素,未入杜门却努力学演了杜老师的《柳荫记》《谢瑶环》。近芳弟子丁晓君、窦晓璇在前几年央视举办的青京赛上,经与各行当优秀旦角同台打擂,先后夺得两届金奖魁首。近芳最早弟子陈淑芳早些年就在中国戏曲学院教授杜师剧目,近些年又不断赴台,为海峡对岸京剧团体培养更多杜氏再传弟子。

新中国成立后,张君秋、关肃霜、赵燕侠先后创出世所公认的“张派”“关派”和“赵派”。比起他们,无论从剧目、传承、特色、影响、传播等方面看,杜近芳创立的新梅派可否称为“杜派”?我想,梅大师地下有知,也会含笑颌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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