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暗示的摇椅

感谢诵读者:毛雅丽
暗示的摇椅
◎ 朱成玉
我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买了一把摇椅。那是老人的专属,本该摆放在暮年才对。摇椅死气沉沉地在阳台上闭目养息,我便忽然觉得自己快速地老了下去,皱纹秒增两条,白发瞬间多出三根,腰板直不起来,喉咙发痒,总有咳嗽的欲念......是那把摇椅影响了我,它似乎在召唤我快一点儿躲进深秋,藏到夕阳里。
这就是暗示的力量。
可是我这人天生愚笨,对于暗示,总是反应不够。
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小食堂每天会给孩子们准备一点儿茶叶蛋,以补充我们的营养。因为数量有限,学校特意交代,只允许学生吃,一人一个,不准老师食用。有一天,我就看到了我们嘴馋的老师偷着吃了,我就给爆料了。
“刘老师吃了一个茶叶蛋!”我大声说。
刘老师满脸通红,他走到我跟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在没有亲眼看到的情况下,请不要乱说话好吗?请你仔细想好了再说,好吗?”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腮边开着花,眉毛跳着舞,“那么,下面请你再告诉大家,老师真的吃了一个茶叶蛋吗?”
刘老师一直严厉,印象里从来没见他笑过,怎么这会儿忽然就如此和蔼可亲了呢?对于这再清楚不过的暗示,我还是没看明白。想了一想说:“对不起,老师,由于疏忽大意,我看错了......”
刘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继而提示我大点声儿,以便让全班同学都能听到。
我随即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对不起,老师,由于疏忽大意,我看错了,您没有吃一个茶叶蛋,您吃的是两个!”
许多年过去了,我还在计算着当时刘老师的心理阴影面积,每一次计算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打一个冷颤。
我是个脑子不会拐弯儿的人,爱情,也跟着拐着弯儿,绕着远,迟迟不肯来到身边。我还是个倔脾气,点火就着,所以家人还不敢催我,只能明里暗里地用话点我。
年轻时过年回家,老爸叫我过去下棋,大概有十多年没有一起下棋了,怎么忽然想起下棋了呢?一边疑惑一边摆棋,结果都摆好了却少了两个“象”,他就问我:
“看看,缺啥啊?”
“缺象啊!”
“缺几个象啊?”
“两个啊?”
“两个是不是一对?”
“对啊?”
“那合起来是缺啥啊?”
“缺对象啊!”
嗨!在这等我呢!这弯子绕得我是哭笑不得。
老天眷顾憨直人,我的爱情终于如约而至。尽管我的爱情直来直去,毫无委婉性可言。但我却并不以此为耻,并且还专门写了一首诗:
我是爱情里的农夫
一根筋地爱你
死脑瓜骨地爱你
像郭靖跟在黄蓉身后
像牛郎陪在织女身边
给我一个果园两个池塘也不换
一头猪在胡同里奔来跑去
我不关心爱的近义词或反义词
不关心爱的亲戚或仇敌
不关心爱的周长 面积或体积
不关心爱的前世和今生
我只负责爱你
八头牛也拉不回地爱你
我的爱是笔直的
不打一点结
不拐一个弯
就像我眼前土地上的陇
从我眼前 笔直地通往丰收
我的心是笔直的
笔直地通向你的海洋
你的高空
我是一根筋的猪,所以老婆,请不要在我享受美酒的时候,和我讲那些酒后发生的事故;请不要在我读着给你写的文字的时候,没能遮掩一下你的哈欠;不要在我毫无睡意的时候,递给我枕头;不要在我偷瞄了一眼屏幕上的美女时,迅速给我切换了一部恐怖或者灾难片,然后大谈绞肉机以及化粪池的功效;不要在我说爱你的时候,你却两眼放光地看着天花板,啧啧道——靳东哥,你可真帅......
此刻,摇椅还在阳台上,通体散发着木质的美感,诱惑我躺上去。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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