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毕业二十年之后
也许不会再看见,
离别时微黄色的天。
有些人注定不会再见,
那些曾青涩的脸……
早八点,他站在镜子前,嘴里小声的哼着这首冷碗碗的《青春》。
他把脸洗了又洗,使劲的搓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
“这张脸是怎么也揉不小了!”无奈的自言自语,低头看看镜子里的头顶,“时间都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头发呢?你们又都去那儿了?我还是不知道。”
“喂,你今天这脸是洗不完啦?快点,不是说你们同学聚会吗?”媳妇在厨房大声的嚷嚷。
“来了,来了,整天就知道催。”他把头伸过去,瞄了一眼媳妇,小声抱怨几句。
“你叨咕什么呢?”媳妇有点不耐烦了,“你还吃不吃早饭,大冷天的,一会凉了啊!你胃又不好,快点。”
“来了,来了。”他不敢继续瞎耽误功夫,急匆匆跑到餐桌前,冲媳妇摆出一副鬼脸。
“呦呵,刮胡子了?”媳妇白了他一眼,“不就是个同学聚会吗?今天是要见谁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媳妇在花枝招展四个字上用力的咬了咬。
“嘿嘿,瞧你说的,都是老同学,好多年不见了,再说,大过年的,至少把脸洗干净吧,不然怎么见人啊,哈哈……”他开心的打个哈哈。
埋头吃饭,风卷残云,他一大口喝下碗里剩下的粥,起身,扯过一张餐巾纸,抹了一把嘴,对媳妇笑笑,“我走了。”
“哼。”媳妇没理他,等他快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嗓子,“记得,你胃不好,少喝点啊。”
“好嘞。”他回过头,傻乎乎的对媳妇笑了一下。
出了楼,一阵北风呼啸而来,扇在脸上,就像一把把小刀子,割的人生疼,他急忙戴好羽绒服的帽子,把脑袋往下使劲缩了又缩。
好冷,这老家的北风真给力,能把人活活冻死!脸大,也不挡风啊!他暗恨起来,心里无比怀念二十年前自己那张小圆脸,现在可好,长成一张大饼脸不说,上面的头发都快没了,勉强算是个溜冰场围着一圈铁丝网。
万幸是这才是毕业二十年聚会,估计要是三十年,绝对是光秃秃了。
不过,秃顶的应该不止他自己一个人吧?
这就像当年考试一样,做不出来难题的人总是不少。
又好比高考前班主任的安慰:放心,你不会的,别人也不会!重要的是把会的作对。
可是现实就像化学老师说的那样:一听就懂,一做就错,一考就懵!
书打开是马冬梅。
书合上就是孙红雷。
物理老师的名言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他们之间最大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当年那头飘逸的黑发和他最大的关系也是处于没有关系的状态了!
也不知道是在哪一本书上看的:大学生太大,小学生太小,初中生太傻,只有高中生才是真正的学生。
忙忙碌碌的求学生涯早已经过去十多年。
然而,青春似乎就是那三年。
那时候,大家都喜欢看杂志,每期的《读者》,《青年文摘》都是必不可少的,四毛钱一份《扬子晚报》更是天天有人买。
现在,时代变了,人们不看杂志和报纸了,他也不再年轻了。
校门口那家三毛钱一个,两块钱七个的黄桥烧饼也早就搬走了。
那个烧饼是真香,香到骨子里,特别是刚出炉的时候,好吃的爆炸,轻易的点燃舌尖上的每一个味蕾。
有时候,课间有人买上几个烧饼,双手叠好,正准备吃,旁边窜出来一个死党,“兄弟,我先来一口吧。”
不等反对,便半抢半拿的夺过烧饼,“吭次”一大口,啃下去一半,嘴里嘟嘟囔囔的啥也说不清楚,还故作一脸嫌弃状把剩下的烧饼塞回去,那表情仿佛在说,“一点都不好吃!”
这一幕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还有万客隆三毛钱一个的肉包子,烤牌店的烤牌和油条也是三毛钱一个,再配上一个七毛钱的煎鸡蛋,简直就是完美。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舔了舔舌头,咽了咽口水。
二十几岁的时候老同学见面,还惦记着去球场上疯一下,进不进球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在球场上酣畅淋漓的放飞一下自己。
现在是飞不动咯,篮球都不摸一下了。
这些年,他摸的最多的是鼠标和键盘。
他抬手看看,我去,什么时候手背上变得这么肥了?简直都能流油了!
再瞅瞅脚上油光程亮的皮鞋,自己上一双运动鞋是哪一年买的呢?五年前?八年前?
忘了,真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还有谁会经常打球。
打球,想到这里,他莫名的开始兴奋,隐藏在血液深处的一丝灵魂开始复苏。
烈日、兄弟、篮球、飞奔、汗水,这就是他记忆里青春最美的画面啊,还能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怀念呢?
哦,或许是那瓶打完球喝的五毛钱廉价汽水,胜过一切琼浆玉液。
运动中的男孩最帅!
如果转笔和转书也算一种运动的话!
班主任曾经在课堂上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唠叨,“最后一排八个人,七个在转书,北面一溜八个人六个在转笔,你们都是来上学的吗?都准备考杂技专业?”
底下一片窃窃笑声,然后班主任也笑了。
五班的学生似乎是最能折腾的一群。
化学老师是张娃娃脸,整天笑嘻嘻的,一向很迁就学生,可就在五班的课堂上,化学老师硬是被气的粉笔一甩,“生气了,不讲了!”
脸冷的像一块干冰雕刻出来的一样,扭头走出教室,全班同学面面相觑。
咋了?谁把老师惹得发毛了?
但是,过了不到半分钟,化学老师又笑眯眯的走回来,拿起粉笔,继续讲课。
办公室外面是每层楼的大厅,彻底被五班的男生霸占了,用来踢毽子!
没错,一帮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最大的共同爱好,居然是踢毽子!
四个人踢,周围至少有十四个男生在等着换人。
往往换不完一圈,大家就在上课铃中蜂拥进教室,等待下一个课间的到来。
最好笑的莫过于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有人火急火燎的问时间“还有多长时间下课?”
“还有44分钟!”有人一本正经的回答,这答案一出来,半个教室都笑了。
有人会把电子表调的和下课铃一样准,最后十秒钟玩个倒计时,然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飞奔出教室。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琢磨,心情就像过山车,起起伏伏,眼神呆滞的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海陵商场,百货大楼……
很快,出租车到了校门口。
他兴奋的跳下车,睁大眼睛在门口寻找起来。
来早了,一个同学也没有。
他略微感到几许失落,还会有谁来呢?班长怎么还不到呢?
他习惯的从校门往里看去,教学楼和楼前的红色人字雕塑依然还是当年的模样,这条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遍。
四楼教室门口的那个窗户还是开着,站在那里的什么感觉呢?能看到谁呢?他最想看到谁呢?
谁?
当然是她,也只能是她。
脑海深处浮现一个白色倩影,白衣飘飘的她,美的如同童话世界里的公主。
多少次,他站在四楼窗户注视着校门,目视着她款款向教学楼走来,偶尔在人字雕塑旁,她会停一下脚步,抬起右手拢一下发梢,或许还会微笑一下。
年少的他真容易满足,看到她的笑脸一下,他能打鸡血的疯狂学习到,到什么时候呢?
嗯,到她的下一个笑脸。
彼时的他利用课余时间,悄悄为心中的她折叠了一千个小小的千纸鹤,五颜六色的,藏在玻璃瓶子中,原打算高考完找个机会送出去。
可惜,找了二十年都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想到这里,他哑然失笑,恐怕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偷偷注视着她吧?更别提偷偷喜欢这件小事了。
黑板、讲台、课桌、书本、试卷、老师、同学、蓝白相间的校服、圆圆的校徽……
是不是真的老了呢?眼前的事情记不住,过去的事情却越来越清晰,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鲜活起来,仿佛这些不过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切。
Yesterday once more!
记得一次课间,与同桌闲聊,他无意中问同桌有没有对班里哪个女孩心动。
同桌偷偷的看了一眼前面某个女生,暗叹不已,“唉,有贼心没贼胆啊!”
惹的他一脸诧异,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正准备问那个女生是谁,上课铃声解救了同桌。
嘿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同桌的贼心死了没有,贼胆有了没有。
一瞬间,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和怀念之中,不能自已。
“我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没长高啊?”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可恶的现实。
他转过头,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映照在他没毛的脑壳上,闪闪发亮。
看清楚来人后,他大笑起来。
“哈哈,你不也是长了一半就不长了……”
打开尘封的日记本
装满了关于年少轻狂的记忆
春风依然停在屋檐上
青草正在发芽
课本一片空白
篮球藏在壁橱里
上课铃声还没有响
用什么来祭奠那些流逝的青春
是被岁月磨光的石头
又或是心中没有忘却的过往
一切似乎都在改变
唯一不变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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