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奥斯维辛的列车（三）

（演播：自洽）

骗局已经揭穿，只不过尚未点明。马克有一种掉进自己编织的阴谋中的感觉，惶恐而又不安。他明白，继续聊下去毫无意义，对于老人而言，一个不再写小说的马克与冒名顶替事实上并没区别。

列车再一次穿越过一座大桥，最后一排日光灯也同时熄灭，车厢内亮起了昏暗的脚灯。马克抬起头，他看到对面的老人已经躺了下去，背对着他，成了一具朦胧的影子。

雨还在下。马克把脸紧紧地贴向玻璃，似乎想把它陷进去。雨水在马克扭曲的脸上无情地流淌，一股从未产生过的卑微像烈火一样煎熬着他，他想到了逃走。这时，他忽然记起自从书城出发后，这列火车就一直在这样运行，似乎压根儿没停靠过。

奇怪，这列火车怎么没有中间站？他对自己喃喃道。

它根本就不存在中间站，因为它就是一趟开往奥斯维辛的列车。老人迷迷糊糊地最后说。

故事的结局有些玄妙，合乎唯心论者的胃口。凌晨四点，马克站在一个浸透了的不知名的站台上，把列车和沉睡的老人抛向黑暗的前方。中午时分，他步入火车站的售票大厅，打算返回书城，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由于连日大雨，路基被洪水冲垮，那列开往A城的列车三小时前出轨掉入了旁边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中。

事实几近荒诞，而梦魇却往往清晰无比，返回书城后的马克回忆起刚刚经历过的那段经历，常常有着恍若隔世的感觉。后来，他还抽空去了一趟市文联，作为调查另一个马克的开端。接待他的是一个干瘪瘪的小老头，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来者：确实是有一个名叫马克的作者，好象是写小说的，但在2000年4月12日的一场车祸中丧生，地点就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因为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从此之后，马克常常手托双腮坐在门前，目光空洞地盯着远方。一天下午，一个打雷似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他再一次听到了火车上那个老人的声音。于是，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进屋子，在摊在桌子上的一叠稿子中写下了“开往奥斯维辛的列车”九个字，接着，又写下了本文开头的第一句话。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对于油漆匠马克来说，他很清楚他与那个写小说的马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对于没有时间概念的上帝，以及那次在火车上与马克邂逅的长者来说，他们两人却没有区别，也许还是同一个人。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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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