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赶海时
(朗读者:原野风)
使用小网捕鱼,在我们那儿被统称作赶小海。
小时候,出我们的村口就是大海。说是海,其实也是有几个层次构成的。先是海堤,曲曲折折的海堤的是淡与咸、陆与海的分界线,海堤外是一长溜沙滩或硬滩涂。沙滩上布满了大小不一、光滑的鹅卵石。硬滩涂,也就是我们称之为湿地的,则长满了碧绿的水草。接下去才是泥涂,平整而光滑,延绵数公里,与遥远处轰鸣的潮水连接在一起。
涨潮时,潮水一直到达堤岸边,淹没了滩涂,淹没了水草和沙滩,如果是大潮,奔腾的海潮“隆隆”地拍向堤坝,一阵阵卷起高高的浪花,颇为壮观。
赶小海就是将网一年四季布置在泥涂里。
预先在离岸较远的滩涂里选择一处地点,每隔五、六米种上一竿毛竹,不能太密,也不能太疏。太密是浪费材料和力气,太疏又会导致鱼网承受不了海浪的冲击。然后沿着竹竿围上鱼网,使它构成一个圆型,也可以是一条直线或曲线。涨潮时,潮水漫过鱼网,那些随潮的鱼儿就会游进去。待它们发现潮水退去,想要从网中重新游回大海时,已经迟了,只得乖乖成为赶小海人的囊中之物。
另一种赶小海的形式同样也需要网,只不过他的网是呈长长的圆锥型,分为五、六节。开口较大,然后一节节小下去,尾巴处用蝇子捆扎住,直直地将它摊放在滩涂的水沟里。为了将它固定,也需要在前后两处各插上一根木棒。然后也是守株待兔。待退潮时,赶海人将网提起来,抖动数下,从头到尾,一节节按部就班往后倒,只要是进了网中的鱼,一般很难逃脱。做完这一切之后,网主人就会把网中的杂物清理干净,然后重新扎上尾巴,固定住,等待着下一个潮汐的到来。
那时候,我们那儿赶小海的人比比皆是,有我们村的,也有邻村的,大家各自占据着一个地方,不会相互倾轧,更不会出现相互破坏甚至偷窃别人收成的情况。大家各自默默地劳作,完工之后,还会直起腰,对着附近的赶海人吆喝一声:“今天怎么样?”回答总是与远处隐隐的海浪声一起到来。“不咋样”或者“今天不错”。
赶小海的人是比较辛苦的,这种辛苦体现在他一天要下两次海,需要耗费很多的体力。有时候,退潮是在下半夜或凌晨,他也得按时起床。抬头是天,低头是泥,独自一个人,孤独与寂寞是可以想象的。尤其是冬天,更是苦不堪言。此时,寒冷成了主角,劳累已经退居到了第二位。西北风冰冷刺骨,像呼啸的鞭子,一阵阵扑向他的脸上和身上,更何况还要在长长的滩涂上和没膝的海水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那儿赶小海的人除了携带工具以外,还常常随身带着一瓶酒。那是自家酿造、度数很高的蕃薯烧。不时停下来,拧开盖子,轻轻地抿上一口,接着用袖口擦一擦干裂的嘴唇,然后迎着西北风,继续前进。
但下海一餐鲜,上山一蓬烟,收获却是可观的。
网里大多是鱼,以鲻鱼和鲵鱼居多,除此就是蟹及望潮之类的。将它们一一放入克笼里,然后重新收拾好鱼网,美滋滋地回家。
在溪水或井台边洗净双脚,男人走进家门,叫一声:“老婆,我回来了”。将胜利果实交给刚起床不久的女人,重新倒头便睡。
此时,公鸡的啼声刚刚落幕,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女人就会将克笼里的鱼一条条抽出来,拣出一些当作中午的菜肴,其余的放进一只篮子,又顺手摸出一竿秤,提上。接着,瞟一眼已经熟睡的男人,轻轻地带上门,出去。
不一会儿,在集市或邻村的小道上,便会飘出女人亲切而悠扬的叫卖声:“卖鱼啰,刚赶的小海,透骨新鲜,锃锃亮,便宜来兮!”
上一篇:捣年糕
一个人的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