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我去喝了杯咖啡

电影《悬崖之上》 ，银幕上大雪纷飞，从原始森林到哈尔滨，雪，一直在下，无尽无休。

已经有两年没进过影院，但这一次，是想看看镜头如何表现我熟悉的土地。主人公们顶风冒雪，落地苍苍莽莽的大森林，与大雪覆盖的青松同呼吸，且有同样的气质，信仰同样高洁。到了哈尔滨的大街小巷，他们又成为一簇簇播撒希望的火种，舍生取义，没有半点犹疑。

虽说气氛悲壮，但依旧是唯美的张氏风格。雪乡、横道河子镇等拍摄场景我不陌生，甚至儿时乘坐的火车与电影里也有几分接近，车厢呈深胡桃色，木头座椅被磨得发光。火车奔跑在雪野里的时候，车窗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窗含西岭千秋雪”的古老诗句。哈尔滨的中央大街，按照1:1比例搭建，在灯光和风雪的氤氲中，视觉效果无可挑剔。至于故事情节，导演一向不在意，任人评说。

当一个本地人坐在位于中央大街的影院，看一场20世纪30年代发生在这里的往事，内心百感交集。哈尔滨的城市历史虽不久远，却饱经风霜，是一座有故事的城。“咖啡”在影片中频繁现身，追溯的大约就是城市文化的渊源，并用作背景的表达与推进情节发展的道具。特务跟苏联受训归来的共产党特工接上头，在别墅里品洋酒、喝咖啡，这是它第一次出现；接着，卧底老周和特务科的老金执行任务，双方博弈中，咖啡的热乎气衬着室外冰雪以及两个人的紧张气氛；第三次，卧底老周在咖啡里下药，迷倒特务，试图帮助特工撤离。

我觉得，反复出现的这个元素无疑是主创人员有意为之。咖啡来到中国不过百年有余，而哈尔滨恰是最早传入咖啡的城市之一。中东铁路修建过程中，大量侨民涌入，他们来自俄国、英国、意大利、德国……有近20个国家在哈尔滨设立了领事馆，几乎与此同时，俄国的犹太人因避难也来到哈尔滨。咖啡的味道开始在松花江畔弥漫开来，哈尔滨的城市风貌由此形成。电影里的咖啡，咖啡里散发着的袅袅气息，代表了一段过往岁月正在渐渐远去。

电影散场，走进现实的中央大街。那个时代的建筑、街道、餐馆都还在，面包、香肠、格瓦斯，依稀还能够嗅到遥远的气息。路过米尼阿久尔餐厅旧址，这里已经多年不用作餐厅，但声名尚在，有些研究中东历史文化的当地学者总要浓墨重彩地提上一笔。消失了的芳华总是令人遐想，如果它还在，或许我会走进去，喝一杯咖啡。仰望蓝天下的精致雕刻，我拍下一张安静的照片。路过华梅西餐厅、马迭尔餐厅，人群熙攘，它们都从20世纪初期的风云里来，如今游刃有余地融合进了现代的商业氛围。

穿过东风街，正有浩荡的东风穿堂而过，通江街上迎面遇到犹太老教堂。色调明黄，六角星端庄神圣，整栋建筑敦厚优雅。如今这里被称为“老会堂音乐厅”，每周演出高雅音乐。此刻，没有演出，没有人群，除了安静，便是浓得散不开的咖啡香气。

仿佛我这目的并不明确的行走，是被什么引领而来。心还在悬崖之上，要了一杯咖啡，坐下来，缅怀一下那个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