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小识︱木头疙瘩刻俩眼
这是村庄物语第200篇原创推送
说一个人呆,有呆头呆脑、呆若木鸡之类的说辞。这些文文乎乎的话,皖北村人不大喜欢说。他们表达那样意思的时候,总是说成——木头疙瘩刻俩眼。
农耕时代的皖北地面上,木头疙瘩多的是。它们就在农家的房前屋后,静静地躺着。它们不是木料,因为不够料;也不是板材,因为不够材。它们纯粹就是料和材的下脚料,边角料。通常,木头疙瘩的用处,大些的,据一据,砍一砍,当作小凳子。小些的,劈成一块一块的,用来烧锅。再一个,就是作为一个比喻的本体,而且还要在上面刻俩眼,被人们说过来,说过去。
木头疙瘩刻俩眼,就是比喻或者描述一个人的呆板状态的。除了俩眼像人外,行动坐卧,都像块木头,且还是个疙瘩。其无用,无神,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这话,常常是长辈对年轻人的批评,有时候跟呵斥差不多。农家活讲究的技巧多,劳动强度也高。节假日,学堂里的学生在家给长辈搭把手,但面对繁重复杂的活计,又不知如何下手。这时候,长辈顺口就会说出:就是个木头疙瘩刻俩眼。
晚辈尤其是半大孩子,在人多的场合,一般都是作沉默状。大人们互相谈天,问候,他插不上嘴,也不知道从哪里插嘴啊,只有呆呆地坐着。人就说他木头疙瘩刻俩眼。当然这话,批评的分量轻了许多,更多的则是玩笑的成分。没人当真,也不能当真。当真了,会起冲突。那就是玩笑开大了。
但这句话,皖北乡人还用来指称官场上的一种现象:当官,无需多大的本事,木头疙瘩刻俩眼,都能当。跟这话类似的,还有一句俗语,叫刷把疙瘩戴个帽。两者的意思差不多,讽刺的都是官场的庸碌之辈。
刷把,旧时皖北农家锅屋里用来刷锅刷碗的工具。高粱(秫秫)最上方的杪子,连着莛子,截掉,一小把扎实,就是刷把子。长年累月用久了,就剩下了一个刷把疙瘩了。通常,刷把疙瘩只能一扔了之,再无别的用处。
当农人田间劳作,路上走过吆五喝六的干部,对人指指点点。在他面前,人都又恭敬,又客气。他走后,想着他的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愣怔样,人们就会议论:不过就是刷把疙瘩戴个帽,还人五人六的……言语间,写着的尽是看不起。
不论木头疙瘩,还是刷把疙瘩,都不过是人们生活中最为常见,又最不起眼的东西。当它们在皖北话中占有一席之地,瞬间时来运转,一种爱憎分明的感情色彩就蕴含其中了。与此同时,刻俩眼的木头疙瘩,或者戴上帽子的刷把疙瘩,在皖北人的眼前,摇头晃脑起来。这该是皖北人独具创意的动漫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