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论美学的主要追求:叔本华和尼采(下)
——现代西方美学思潮评述之六
西方哲学在走过了黑格尔时代之后,瓦解德国古典哲学最厉害的哲学思潮就是非理性主义,而最早把非理性主义吹的最响亮的是叔本华和尼采。叔本华和尼采的文章和著作虽然都是在19世纪中期后发表和出版的,但他们的思想却是在进入二十世纪才产生重大影响的,叔本华和尼采的哲学和美学是现代西方美学最早的变革性理论,阐述现代西方美学的非理性主义思潮,特别是阐述意志论美学,除了在上篇所讲的叔本华的美学思想之外,不能不阐述尼采的美学观。
那么,该如何理解尼采的美学思想呢?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年10月15日~1900年8月25日)是德国著名的哲学家、美学家,是西方现代美学的重要的开拓者。
尼采画像
尼采有一点与叔本华非常相似,即他也是在19世纪末便开始批判西方现代社会,抨击古典的哲学理念的,而起初他的学说并没有能引起学术界的重视,直到进入20 世纪,尼采的学说才突然激起了很响亮的回声。他的哲学、美学观点对于西方现代思潮有重要的影响。
20世纪初出现或流行的各种重要思想,如生命哲学、存在主义、弗洛伊德主义以及后来的后现代主义思想,几乎都与尼采的哲学、美学思想的影响有关,是对尼采思想观点的回应或发展。
尼采思想的形成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密切的关系。尼采于1844年10月15日发生于普鲁士萨克森州勒肯镇附近洛肯村的一个乡村牧师家里。
尼采在生日和取名上是很牛的,尼采的生日恰好是当时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的生辰。而尼采的父亲当时是威廉四世的宫廷教师,他曾执教过王室的四位公主,国王对他非常信任,因出生日特殊,尼采的父亲获得恩准,以国王的名字为儿子命名。尼采曾说:“无论如何,我选在这一天出生,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在整个童年时期,我的生日就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参看[法] 丹尼尔·哈列维:《尼采传:一个特立独行者的一生》)
可惜的是,作为虔诚的基督徒后代,尼采幼儿时期是个沉默的孩子,而他的父亲在尼采5岁时便死于脑软化症,他的年仅2岁的弟弟在他父亲去世几个月之后也夭折了。天性敏感的尼采经历了人生悲惨困境,这时得他性格内向、忧郁多愁。尼采曾说:“在我早年的生涯里,我已经见过许多悲痛和苦难,所以全然不像孩子那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从童年起,我就寻求孤独,喜欢躲在无人打扰的地方。这往往是在大自然的自由殿堂里,我在那里找到了真实的快乐。”(同上)
之后,尼采随同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迁居瑙姆堡,在女性家庭的生活里成长。家中信教的女人们,包括他的母亲、妹妹、祖母和两个姑姑太溺爱他了,使得他娇贵脆弱、敏感孤僻,尼采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清教徒,这对尼采的影响很大,使尼采一生保持着清教徒的本色。
尼采10岁时就读于瑙姆堡文科中学,敏感而忧郁的性格使他对文学与音乐特别感兴趣;14岁时,尼采进入普夫达中学,这个学校的古典的扎实的教学方式曾培养了如如诗人和剧作家诺瓦利斯、语言学家和研究莎士比亚的学者Schlegel,以及康德的继承者、著名哲学家费希特等。尼采的孤独性格使他很难接受教学方式,他不喜欢严格训练,而更喜欢音乐和诗歌。
1861年17岁尼采患严重疾病,出现健康恶化的征兆,他被送回家休养。1864年,尼采和他的朋友杜森(Paul Deussen)进入波恩大学攻读神学和古典语言学,但他在学了一个学期之后,便不再学习神学了,当时,他的很多同学喜欢黑格尔、费希特、谢林等的哲学思想,而他更喜欢诗歌和音乐,他有丰富的内在激情,更像是一位诗人,他热爱希腊诗人,崇尚希腊神话中各种各样有鲜明个性的人物;他很有音乐气质,他热爱巴赫、贝多芬,热情颂扬歌剧巨人瓦格纳。
1865年,尼采所敬爱的古典语言学老师李谢尔思(F. W. Ritschls)到莱比锡大学任教,尼采很快追随到了莱比锡,此时,诗人和音乐的爱好者尼采开始深思哲学问题。在莱比锡期间,他偶然地在一个旧书摊上发现了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像的世界》,阅读后欣喜若狂,几乎是夜又一夜地沉浸叔本华的书中。尼采后来曾说出了他当时读叔本华书时的心灵震撼,当时,他正处于孤立无助痛苦体验中,心里濒于绝望,而叔本华的书像一面巨大镜子,照出了世界的真相和人生本质。尼采的感觉是,叔本华的书是专门为他而写的。
叔本华的书使尼采产生难解的困惑:伟大的天才叔本华被现世抛弃,伟大的著作无人问津,这是难以理解的。尼采下决心继承叔本华的唯意志论,解除他的思想困惑。叔本华对于尼采来说,就像神一般,1867年秋,尼采在服兵役时因骑马而负重伤,他面对着军旅生涯中遇到的震耳欲聋的炮声,他心里喊着:“叔本华保佑!”
1868年秋,尼采遇到了对他影响非常大的一位著名音乐家,在莱比锡瓦格纳姐姐的家里,尼采结识了他仰慕已久的音乐大师瓦格纳,尼采与瓦格纳谈得非常深入,他们热烈讨论他们都兴趣的叔本华哲学。随后几年,瓦格纳成为尼采在艺术和思想方面的挚友和老师。此时,尼采的导师李契尔思向瑞士巴塞尔大学推荐了尼采,认为24岁的尼采是早熟的语言学家。1869年2月,年仅25岁的尼采被聘为巴塞尔大学古典语言学教授。
此后,在巴塞尔大学的十年是尼采一生中比较愉快的时期,在大学校园里,他结识了许多朋友,如瑞士著名文化艺术史学家雅可布·布克哈特(Jakob Burckharat)等。尼采于1869年4月加入瑞士国籍,他在巴塞尔大学发表了题为《荷马和古典语言学》的就职演说,从此,巴塞尔城里所有贵族家的大门都对他敞开着,他成为巴塞尔学术界的精英和当地上流社会的新宠。
1870年,尼采顺利地被聘为正教授,不久,德法开战,尼采主动要求上前线,而在上前线途中经过法兰克福,他看到一队军容整齐的骑兵雄赳赳气昂昂地穿城而过,这情景突然间震撼性的心理感受,他的哲学灵感凸现,他曾回忆说:“我第一次感到,至强至高的‘生命意志’决不表现在悲惨的生存斗争中,而是表现于一种‘战斗意志’,一种‘强力意志’,一种‘超强力意志’!”(同上)等1870年10月尼采再回到巴塞尔大学讲坛时,他成了著名的强力意志论的著名哲学家。
尼采的诗
尼采出版过不少影响巨大的哲学著作,引起了狂热的喝彩,也引来了学术界的极力排斥。
尼采是以批判的活力来撰写他的著作的,1872年,他发表了第一部专著《悲剧的诞生》(Die Geburt der Tragodie);1873至1876年,他先后发表四篇长文,结集为《不合时宜的考察》,在第一部著作里,他以浪漫精神和美妙想像来表现他的反潮流批判观点。尼采感受到了人生的悲剧性,他思考着生命真实意义,在现实中找不到走出悲剧的途径时,他找到了艺术,认为艺术可以拯救人生,他赋予生命的审美价值,想让艺术来解放人生。
尼采的批判朝着当时最受尊敬的名人大卫斯特劳斯开火,尼采批判他,借以抨击德国人的粗俗、傲慢和愚笨,而这种批判的观点一方面引来狂热的喝彩,而另一方面也遭到了来自学术界,比如由维拉莫维茨领导的语言学家圈子的排斥和不满。尼采成了倍受争议的教授。
在后一部书里,尼采的批判精神仍在继续,并更严厉了。其中,在第一篇文章《告白者和作家大卫.施特劳斯》里,他以施特劳斯为例,批判了庸人型的学者,并公开抨击了普鲁士的霸权主义,指出普法战争虽以德国胜利告终,但其恶果是使德国文化颓败。他认为霸权主义使德国精神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利益而遭失败乃至消失,他还认为,德国陷入民族主义的政治狂热,只有他是“最后一个反政治的德国人”。
在第二篇《论历史对于生命的利弊》里,他指出生命因历史的重负而患病了,他呼吁解放生命,创造新的文化。在第三篇《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里,他抨击传统哲学脱离了人生,号召要求以叔本华为榜样,真诚地探索人生问题,追寻人生的真正本质。在第四篇《瓦格纳在拜洛伊特》里,他借着为瓦格纳音乐辩护来批判现代艺术,其实,就连他原来所青睐的瓦格纳也进行了批评,尼采在心里已经不再推崇瓦格纳了。到了1878年5月,尼采把包含着对瓦格纳的批评的《人性的,太人性的》一书寄给瓦格纳夫妇,与瓦格纳不再来往。
1879年,或许是与学院派的专家们对尼采的非议有关,尼采辞去了巴塞尔大学的教职,开始了十年的漫游生涯,而在这时期,他的创作进入了丰收期。
1883年,尼采完成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第一、第二部分的创作,1884年完成了第三部分,1885年完成了第四部分。尼采对这部著作非常有信心,他自我评价说:“在我的著作中,《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占有特殊的地位。它是我给予人类的前所未有的最伟大的馈赠。这部著作发出的声音将响彻千年,因此它不仅是书中的至尊,真正散发高山气息的书——人的全部事实都处在它之下,离它无限遥远——而且也是最深刻的书,它来自真理核心财富的深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泉水,放下去的每个吊桶无不满载金银珠宝而归。这里,没有任何‘先知’的预言,没有任何被称之为可怕的疾病与强力意志混合物的所谓教主在布道,从不要无故伤害自身智慧的角度着眼,人们一定会首先聆听出自查拉图斯特拉之口的这种平静的声音的。‘最平静的话语乃是狂飙的先声;悄然而至的思想会左右世界。’”(同上)在这一部著作中,尼采深刻地阐述了他的“同一性的永恒轮回”思想。
这种思想认为:一切发生的事都将永远的重复,每一朵花在开之前都已经开过无数次,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已经活过无数遍,每一次的重复都别无二致,一切在发生前就已经注定,一切在出生之前就已消亡。这是一种极端的宇宙论虚无主义设想。按照这种设想,生命便将重复无数次,死亡显得无关紧要,生与死只是轮回中的一环,死亡一点也不可怕,生命毫无意义,人生在永恒的轮回中堕向虚无。
可是,尼采的这一极端虚无的设想并非是完全绝望的观点,而是提醒人们对于虚无的深刻理解,其目的是为了从虚无中解脱。因为在永恒轮回的构想下,一切外在的价值准绳都失效了,传统的价值观不再是评价事物的标准,旧的价值已被消解。一切外在的价值被悬置。 如此一来,人们对于事物的评判完全发自于内心。而这个内心便是尼采所一再强调的“强力意志”,在虚无的宇宙论中,不要相信任何外在的价值标准,只有听信自己的“强力意志”才是“最神圣的肯定”。
可见,尼采的“同一性的永恒轮回”思想,重点不在虚无的宇宙,而在于鼓动人们从虚无的阴影中解脱,听信于内心,感受自身的蓬勃生命力,鼓励人在令人绝望的轮回中肯定内心的强大和欢乐,张扬内心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对欧洲传统理性主义或外在神学理论的摧毁。
1886到1887年,尼采对他的漫游经历所写下的箴言、警句、杂感进行整理,编辑成两部书,一本是《善恶的彼岸》( 1886年),另一本是《道德的系谱》(1887年)。在这两部书中,尼采继续延伸着他的批判精神,他力图摧毁陈旧的道德,呼唤内心意志,为他的“超人”理论铺平道路,尽管他论述他的观点的理由并不充足,但他所表达的观点却是很有震撼力的。他的表述是夸张的,富有刺激性,在他的《瓦格纳事件》《偶像的黄昏》《反基督徒》《看那这人》《反驳瓦格纳》等一系列文章中,表现着巨大的冲击性,充满自我扩张的情绪,表达着标新立异的想法,见解深刻,而且具有超强的情感力度。发疯之前的尼采,其思想和情感震撼人心。
1889年,不被人理解的孤独,长时间的病痛,以及内心的激烈震荡,让尼采失去了常人应有的平静,他发疯了,他又回到了女性的家庭中,受他的母亲、妹妹等的照顾,1900年8月25日,这位生不逢时、体质脆弱内心却无比强大的思想大师在魏玛去世了,他活了55个年头,而他的著作却影响了整个二十世纪。
尼采和莎乐美(剧照)
尼采的哲学思想与叔本华的哲学是相通的,都是一直在思考着人生的本质,探索着生命的意志。
尼采原本是喜欢艺术和音乐的,而当他开始思考哲学问题时,他偶然碰到了叔本华的哲学书,而这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叔本华的思想让他的心灵感到震撼。
尼采沿着叔本华的哲学探索之路,终生都在探索人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他和叔本华一样,反叛传统,标新立异,丢弃传统价值,重新思考人生和宇宙。他努力着把人们的思想从旧哲学体系中解放出来,他深刻地感受到当时社会和那个时代的缺陷,执着于把人们的心灵拯救出来。尼采和叔本华一样,都认同悲观主义,但是,尼采不甘忍受人生的痛苦和生存意义的毁灭,作为“悲剧哲学家”,尼采却竭力推崇内心的“强力意志”,在这一点上,他不同于叔本华,内心是欢乐的。
尼采在哲学的基本主张上,坚持世界的本质是意志,是一种非理性的冲动,它不是维持生存的生命意志,而是一种强力意志。同样是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意志,叔本华以人的欲望的无法满足来阐释人生痛苦的无法避免,生命只有毁灭才能解脱;而尼采却认为,生命意志是世界的本质,而个体生命的不断毁灭又不断产生,才证明生命意志的强大;叔本华为逃避痛苦而否弃生命,尼采却承认痛苦而肯定生命,肯定人的内心的强力意志。尼采虽然承认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但他们没有接受灭绝生命的观点,而是为生命注入了强力、奋斗和执着的人生意义。尼采以强力意志来衡量人类的一切精神文化的价值,在他看来,所谓的真理、道德、审美等,不是理性的表现,而只是为强力意志服务的工具,是意志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创造的。尼采以此来抨击传统文化,提出“打倒一切偶像”,打倒一切旧有的理性和真理。尼采试图实现他的基于强力意志的价值重建,喊出了与黑格尔主义完全不同的反传统、反理性的哲学最强音。
尼采的书
尼采以他的强力意志来构建他的美学思想,把美和艺术看成是强力意志的形象表现。
首先,尼采受叔本华的影响,承认艺术对于人生的意义,叔本华认为艺术能让人暂时从痛苦中得到解脱,而尼采却更明确地肯定艺术对人生价值的崇扬与升华。尼采认为,人生虽然也充满了痛苦,体现着残忍和恐惧,个体终将毁灭。但痛苦、残忍和恐惧就是现存的真理,而为了战胜这真理,人们需要依托于艺术。在他看来,“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活动”,因为艺术表现着强力意志。(参看尼采:《悲剧的诞生》,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2页)有了艺术,人“就不致毁于真理”,艺术让强力意志得到发挥。(参看同上书,第366页)
在尼采看来,人生的悲剧并不象叔本华所说的那样,是来源于生命的有限与欲望的无限,而是植根于人性中的两种精神——“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的对立与冲突。日神精神产生出塑造美的形象的造型艺术和大部分的文学,酒神精神产生出令人迷醉的音乐和舞蹈,而二者的结合则产生出悲剧。而无论是“日神艺术”还是“酒神艺术”,都是出于对人生痛苦的感受和对于人生的肯定,悲剧是表现人生、肯定人生的艺术高峰。人生充满着种种困苦和不幸,但反映在艺术中,则是表现了人们在同不幸与痛苦的抗争,并在抗争中感受到宇宙生命力的旺盛与丰盈,体尝到生命的欢乐。所以个体生命的毁灭本身也是生命意志肯定自身的一种形式,这就是人生的悲剧美。
其次,尼采放弃了叔本华关于悲剧功能是“灭绝意志”的说法,认为悲剧是对人的心灵的慰藉和体现生命充满欢乐。他说:“每部真正的悲剧都用一种形而上的慰藉来解脱我们:不管现象如何变化,事物基础之中的生命仍是坚不可摧和充满欢乐的。”(尼采:《悲剧的诞生》,第12页。)也就是,悲剧艺术具有一种“形而上的慰藉”的功能,能从哲学上启迪人去感悟,生命是坚不可摧的,是充满欢乐的,悲剧所启迪的是乐观的精神。
尼采在悲剧的“日神精神”之外,加上了“酒神精神”,让人们相信,通过“酒神精神”人们相信生存的永恒乐趣。悲剧表现着痛苦、恐惧和个体的毁灭,这是人生不可避免所要面临的现实,但是,通过欣赏悲剧,“被迫正视个体生存的恐怖——但终究用不着吓瘫,一种形而上的慰藉使我们暂时逃脱世态变迁的纷扰。我们在短促的瞬间真的成为原始生灵本身,感觉到它的不可遏止的生存欲望和生存快乐。”(尼采:《悲剧的诞生》,第105页)在悲剧现象的背后所揭示的是永恒的生命快乐,即悲剧之后是审美快乐,悲剧给人的是形而上的慰藉。所以,悲剧虽然演绎着个体的毁灭、恐惧和死亡,但却肯定超越恐惧和死亡的生命快乐,悲剧的审美价值,正是在于悲情所唤起的愉悦。
尼采的美学观融入了积极进取的“酒神精神”,在直面人生痛苦的基础上肯定生命的欢乐,对于个体来说,生命所包含的是痛苦、灾难和毁灭,但所显示的人生却是乐观快乐的,艺术,特别是悲剧,以其艺术的审美价值,使人能“超越”生存痛苦,使人生得到“拯救”。
如果说,叔本华所强调的是生存的痛苦和人生的虚幻,是极端的悲观主义,那么,尼采所的审美主张,却是力图在理论实质上摆脱悲观主义,他赋予艺术、悲剧以一种乐观的情调,他承认生存的痛苦和悲惨,但却认为艺术给人是乐观的。面对实现,尼采是悲观的,他说:“只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虚伪,残酷,矛盾,有诱惑力,无意义……这样一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为了战胜这样的现实和这样的‘真理’,也就是说,为了生存,我们需要谎言……为了生活而需要谎言,这本身是人生的一个可怕复可疑的特征。”(尼采:《悲剧的诞生》第4页)尼采承受着生活的矛盾、痛苦和恐惧。但在另一方面,他执着地坚持阐述内心的强大,坚持在论述着生命的强力意志。
再次,尼采认为,美是生命强力的形象显现,是人的自我肯定。他说:“没有什么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在这一简单的真理上建立了全部美学,它是美学的第一真理。”(尼采:《悲剧的诞生》第28页)美的根本原因是充满着欲望的强力意志。他说:“美在哪里?在我须以全意志意欲的地方;在我愿意爱和死,使意象不只保持为意象的地方”,而“爱和死:永远一致。求爱的意志:这也就是甘愿赴死。”(尼采:《悲剧的诞生》1986年版,第71、384-385页)
尼采对美的本质的看法与康德等的观点大不一样,康德认为美是无利害关系的,而其他的美学家强调审美是一种无欲的静观,而尼采却认为美在于对强力意志的显现。强力意志的高扬与衰退是判断美与丑的标准。他说:人的强力感,“他的求强力的意志……都随丑的东西跌落,随美的东西高扬……在这两种场合,我们得出同一个结论:美和丑的前提极其丰富地积聚在本能之中。丑被看作衰退的一个暗示和表征。”(尼采:《悲剧的诞生》1986年版,第322、262页)在尼采看来,强力意志是人的本能的积聚,是意志的强力高扬,而美就在于生命本能和强力意志的蓬勃高扬显现。
尼采的思想对于西方的传统思想具有颠覆性的意义,当理性的神圣性并削弱,“上帝死了”之后,西方出现了精神危机,而尼采哲学思想的出现,给西方哲学带来了颤栗,他的“强力意志”说对西方现代哲学影响巨大,尼采影响了雅斯贝尔斯、萨特、弗洛伊德、海德格尔、杰克·伦敦和福柯、德里达等,而且,对西方现在的一大批文学家也有很多影响,像茨威格、托马斯·曼、肖伯纳、黑塞、里尔克、纪德等都受过尼采思想的启发。
尼采的美学和艺术思想高扬“强力意志”,强调艺术的救赎作用,肯定悲剧的乐观精神,推进了叔本华的美学思想,对现代美学影响很大,是生命意志美学最具典型理论意义的代表。
当然,尼采的“强力意志”论曾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被“第三帝国”所利用,成了鼓动战争的哲学观念,尼采因此而备受争议。尼采的“强力意志”论确实有虚无主义和唯意志论的浓厚色彩,有反叛传统的意义,但却也是极端的哲学理念之一,激进有消极的破坏性,尼采的狂热思想有其消极性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