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峰专栏】须留几分刚健
一个三十年未见面的老朋友相聚,看到我的画说:“黑白分明,笔力刚健,干脆利落,还是三十年前的性格。”我说:“你变了吗?”他说:“我没有变,我一直在内蒙,一直在牧区,一直在草原。而你离开这个环境到大城市熏染了四十多年,还能保持少时的真诚与率直就不容易了。”其实,人的性格一旦形成,不变是常态,改变才是真正不易!
草原与城市的确不同!从小生长在草原上,一直到大学毕业不知道有“情商”二字。人与人之间真诚相待,实打实的交往,直来直去言而有信,没有半点的虚假。借物不需要秤,出门不需锁,买东西不需讨价还价。在这样环境下生长起来的人,自然打上了特立独行的烙印,既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要见利忘义?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卑躬屈膝?有的人走出去以后,可以迅速融入到外面的世界,很快学会外面的语言。也有人不能,四处碰壁仍不知转弯,一生一世乡音不改。
中国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在中国的传统审美体系中,艺术风格从不同层次上可以有不同的概括,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曾说:“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这里的“清”指的就是俊爽超迈的阳刚之气,“浊”是凝重沉郁的阴柔之气。其后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到“气有刚柔”之分;沈约在《宋书》中讲“刚柔迭用,喜愠分情”,就是与这种风格论的一脉相承。
画如其人,我生长在内蒙古是地道的北人,我不仅自己追求阳刚大气、浑厚雄强的艺术,而且我更呼吁当代艺术要向刚健有为、气魄雄浑的秦汉风尚;雍容大度、丰满健壮的大唐风尚回归。反对矫揉造作、因袭模仿的风气。
我们可以看到秦兵马俑、汉霍去病墓前石雕,也许这些雕塑远不及后世那样精巧、细腻。而以拙重、粗犷为特色。然而正是这种“客观简朴性”,成为了秦汉时代文化精神的象征。可以说明秦汉时期是一个刚健有为、气魄雄浑的时期,是崇尚阳刚之美的时代。
魏晋南北朝时期,西晋王朝覆灭后,中国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北部成为游牧部族争逐、混战的场所;南部则成为逃亡到江南的贵族官僚之王朝,大批文人学士避乱江南,对南朝文化起了重要作用。出现了任其自然、隐匿山林、崇尚虚静无为的时尚。颜之推在《颜氏家训》里谈到,南朝士大夫搽粉涂胭脂,香料熏衣,肉柔骨脆。景侯作乱时,着罗绮,抱金玉,伏床边等死。秦汉时代统一的阳刚之美被减弱了。
而北朝仍然保持着豪迈的、粗犷的、壮美的阳刚精神。所谓“铁马秋风塞上,杏花春雨江南”,就是这两大风格的写照。
历史的发展常常是充满了戏剧性的。按说南朝在学术、文艺、典章制度方面堪称华夏正统,加之礼乐之盛,富绕的山林物产之利,都是北朝所无法比拟的;十六国以及北朝统治者自己也不敢以华夏正统自居。按说,统一中国的应是南朝人而不是北朝人,然而结果正好相反,阳刚强悍的北朝人最后征服了南朝,统一了中国,这应该是引人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