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一捋八王之乱||~68~长沙悲歌（九）

富平津河桥一役，成都王军大败。司马颖听信谗言，将都督陆机斩首。

据说陆机被杀的前一天，梦到座驾周围萦绕着黑色的帷幔，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梦境中的陆机身处其中，心烦意乱，他伸出双手想要扯断帷幔，却徒劳无功，帷幔越来越密，缠得陆机喘不过气来。

天明时分，牵秀带兵包围了他的营帐。陆机自知难逃一死，遂解下战甲头盔，换上宽松的布袍，戴起白色便帽，算是预先替自己吊唁。出得营帐，陆机对牵秀说：“自从吴国覆灭，我兄弟宗族蒙受大晋重恩，入朝陪侍帷幄，剖符带兵。成都王把重任交给我，我推辞却没有获准。今日被杀，难道不是命吗！”话毕，陆机给司马颖写了一封诀别信。信中，陆机追思起千里之外的吴国故土，想到自己青年时期国破家亡，此后十年隐居故乡，著书立言，声名鹊起。而立之年，他告别闲云野鹤的日子，出山入仕，可是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自己纵有管仲、乐毅之才，也抵不过北方世族的鄙视排挤，只得依附权臣，靠附庸风雅艰难生存。杨骏倒了投靠贾谧，贾谧倒了依附孙秀，孙秀倒了，他否极泰来，遇到了人生伯乐司马颖，此后两年，司马颖对他敬若上宾，他却在嫉妒和谗言中如履薄冰。出师洛阳，本希冀能建功立业，却在河桥一役惨败。已过不惑之年的他，满腹经纶终究敌不过政治倾轧，一身才气最终难逃一刀之厄。几十年恍若隔世，信罢，陆机掷笔叹息：“华亭的鹤鸣声，是再也听不到了。”

……颖大怒，使秀密收机。其夕，机梦黑幰绕车，手决不开，天明而秀兵至。机释戎服，著白帢，与秀相见，神色自若，谓秀曰：“自吴朝倾覆，吾兄弟宗族蒙国重恩，入侍帷幄，出剖符竹。成都命吾以重任，辞不获已。今日受诛，岂非命也！”因与颖笺，词甚凄恻。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陆机被司马颖冤杀，长沙王司马乂意识到，成都王军中出现了严重分歧，估计在短时间内不会再组织有效进攻。为了挽回局面，司马乂决定趁司马颖元气大伤进退维谷的机会与其媾和，他派中书令王衍、光禄勋石陋前去谈判，提出与司马颖共同辅政，二人分陕而治。

只是司马乂低估了司马颖的野心。如今的司马颖，已经不再甘心退居幕后操盘，他想要的，是二哥司马衷的皇帝位子。比起河间王的许诺，六哥司马乂给的砝码太轻了，现在的司马颖，已经把司马乂当成他荣登大宝的最大障碍，他断然拒绝了媾和条件。

朝议以乂、颖兄弟，可以辞说而释，乃使中书令王衍行太尉，光禄勋石陋行司徒，使说颖，令与乂分陕而居，颖不从。

虽然司马颖拒绝议和，但河桥大败，冤杀主帅，他的底气已经不足。对于司马乂来说，东线的压力暂时缓解，致命的威胁还是来自西线。张方自从巷战失败，撤出洛阳后，就调整了作战方案。他将军队驻扎在城西的十三里桥西，修筑了十几道壁垒，准备和司马乂打消耗战。

洛阳城地势西高东低，全城饮用水由谷水注入千金堨，再由千金堨流入城内，最后排放到洛水。而十三里桥毗领洛水、谷水，向西南数里便是千金堨，张方占据此处，斩断洛阳城西的粮道，同时掘开千金堨，断掉洛阳城的水源。

粮道、水源被断，洛阳城顿时陷入了困顿。司马乂为解决困局，征发洛阳权贵家的奴婢及十三岁以上的男子舂米做军粮；同时解放奴隶，补充兵员。十一月十一，司马乂出城进攻，但张方坚持固守的战略，司马乂攻坚无果，只得退回城内。

时局渐渐对司马乂不利，坐守孤城，内无粮草，唯一的期盼就是外来救兵。时任骠骑主簿的祖逖献计道：不如下诏令雍州刺史刘沈发兵攻打司马颙，司马颙招架不住，必定召还张方回救，这是围魏救赵的良策。

闻鸡起舞的祖逖献了一条妙计，司马乂登时下诏令刘沈发兵。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方退壁于十三里桥，人情挫衄，无复固志，多劝方夜遁。方曰：“兵之利钝是常，贵因败以为成耳。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用兵之奇也。”乃夜潜进逼洛城七里。乂既新捷，不以为意，忽闻方垒成，乃出战，败绩。

张方退屯十三里桥。十一月辛巳，星昼陨，声如雷。师王攻方垒，不利。方决千金堨，水碓皆涸。乃发王公奴婢手舂给兵禀，一品已下不从征者、男子十三以上皆从役。又发奴助兵，号为四部司马。

张方既逼京都，王师屡败，王瑚、祖逖言于乂曰：“刘沈忠义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间，宜启上诏与沈，使发兵袭颙，颙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计之良也。”乂从之。

作者简介：

大好，一个喜欢阅读的，有点强迫症的小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