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书生:父亲的眼泪

导读

他可以忧伤叹气,也可以流泪……男人或许就是这般模样,只不过懂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再年少!

父亲的眼泪

作者:一介书生

我七八岁时,农村还没有实行承包责任制,农民吃的是生产队的大锅饭,大家早上一起出工,晚上一起收工。起早贪黑一年下来,我家还要透支生产队百来块钱。
那时父亲会把家中养了大半年的两头猪宰了卖掉,除了还掉透支款,余下一些猪头猪蹄留给全家过年吃。
每到春播前,家中时不时断粮,我们就拿些番薯类充饥,当时父母的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我时常能看到父亲一个人默默坐在屋檐下的旧长条凳上,抽着廉价的“新安江”香烟,双眉紧锁,很是焦虑的样子。
幼小的我常常想:男人或许就是这般模样,他可以忧伤叹气,却不该流泪。
然而,爸爸的三次流泪都让我刻骨铭心。
一次是我初中时,染上了疥疮。
那时,由于疮疮恶化引起病毒性肾炎,我全身浮肿,皮肤大面积溃烂。父亲把我从医院带回家后,把我抱进里屋,让我赤条条躺着,然后用盐水擦我身上每一处流脓的地方。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挣扎着。父亲心疼地慢慢给每一处伤口涂上硫磺药膏,涂着涂着,泪水慢慢从他眼眶里涌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黑瘦的脸上淌下泪水。
第二次是我高中的时候。
那时我在城里就读,父亲在乡下务农,母亲则在城里为我洗衣做饭,偶尔也出去做点小生意。
有一天,我看见母亲一整天没出去,坐在家里发呆,便问母亲出了什么事。她吞吞吐吐说,前几天觉得身体不适,便去医院做了检查,查出来竟得了子宫肌瘤。
我赶紧把这事儿电告父亲。
父亲急匆匆赶了过来,第二天就陪母亲去了医院并作了病理切片 。在切片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我路过母亲房门口,隐约听到母亲抽泣着,父亲在一旁安慰。
过了很久,父亲走了出来。在他轻轻掩上门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的脸上挂着两行泪。
第三次是我参加工作后。
一天,我正在家吃饭,忽接到表妹电话说父亲让车撞了,正在湖州二院抢救。父亲虽六十有余,性格却很好强,每次来城里看我,总是骑个破摩托车来回五六十里路。这一次是半道上让一辆大卡刮擦了。大卡车司机逃逸了,留他一人昏迷在318国道上足足几小时。还好有认识的人路过,急忙把他送至湖州二院。
等我到时,父亲正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准备送CT拍片,脸上血迹未干,头上扎着白绷带,一声不响。我扑上去,大声叫着“阿爸”,不停地叫着……
渐渐地,父亲有了反应,但没有睁开眼,只是眉毛动了一下,缓缓的,眼角滑出一滴泪珠——他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呼唤,想用眼泪来告诉我:他还活着,还舍不得这样仓促地离开我和母亲。
他是在安慰绝望的我,还是在为自己的倒下悲哀?这已不重要,因为这眼泪给了我一个鲜活的希望。
长大后我常常想:男人或许就是这般模样,他可以忧伤叹气,也可以流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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