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越婢汤属太阳温病代表方
太阳温病与后世吴鞠通的太阴温病,两者病机基本相同,只是在具体用药上稍有差异,因此应打破寒温之争,正确理解《伤寒论》与后世温病学的发展关系。 越婢汤方名及其病机意义探讨 “越婢”一词,一直以来有多种解释,似乎尚未让人满意,在上篇讨论了整个太阳温病与越婢汤的方义后,继续讨论“越婢”一词的含义,或能有助理解汤证原意。关于“越”字 《说文解字》解释:“越,不育症与试管婴儿度也”,即是由此处过度到别处的意思。仲景书中,除了在越婢汤诸方使用越字外,尚出现过4处:《伤寒论》48条说:“若发汗不彻,不足言,阳气怫郁不得越”,就是因为阳气郁滞,因而发汗不足使阳气不能超越其怫郁;218条“而反发其汗,津液越出,大便为难”,津液本应在内,而反因发汗所伤而外溢,因而称为越出,再参213条“阳明病,其人多汗,以津液外出”,可知“越出”与“外出”义同;再看236条:“阳明病,发热、汗出者,此为热越,不能发黄也”,因为热能够外越,而不是郁滞在内,因而不发黄。再看《金匮要略》第一篇第2条:“千般疢难,不越三条”,就是不超过、超出三条的意思。因此总结,越婢汤的越字,是指“超越”、“外出”、“度过”的意思。
“越”与发越郁阳 越婢汤要“超出”甚么?这可以从大青龙汤得到启示。大青龙汤在39条说:“大青龙汤发之”,整个《伤寒》之中,唯独大青龙汤这条文说“发之”,而非主之、与之。“发之”的意思,提示大青龙汤用在39条的特殊意义,是发散水气郁滞在表。“超越”必须是超越中间一堵障碍,而大青龙汤在39条,证情就是水气郁滞在表,而且郁滞较重,因而需要以大青龙汤,以重剂向外发散其水气,因此称为发之。这也与38条大青龙汤证不同,由于38条的证情并非水气停滞,因而并非有物阻碍,因此不用强调“发之”。因此,后世多指麻黄与石膏的配伍为发越郁阳,在张仲景而言当专指发越由于水气停滞而引起的阳气郁滞,越婢汤的“越”,亦取这一含义。关于“婢”字 婢在《说文》中曰:“女中之卑也”,女之卑,亦即婢是指妇女中最卑微的,或者指受奴役的女子,或为妇女的谦称。当然,以这一角度理解,似乎无法解释其意,但若以中医理论思考,则男女之中,女为阴,而“女中之卑”则可以理解为“阴中之阴”。再联系《黄帝内经》,在《素问阴阳离合论篇》说:“天覆地载,万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阴处,名曰阴中之阴……帝曰:愿闻三阴。岐伯曰:外者为阳,内者为阴,然则中为阴,其冲在下,名曰太阴,太阴根起于隐白,名曰阴中之阴”,这里“太阴根起于隐白”,是指足太阴脾经,因此亦可以是说,婢是比喻“脾”的意思。 8.4 “婢”与脾气散精 为何跟脾有关系?这是与脾的生理功能有关。《素问经脉别论》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在水液输布的过程中,脾气是负责散精的作用,将水气上归于肺,假若脾气不能散精,会出现《金匮》十二篇5条:“水在脾,少气身重”,或16条的“脾水者,其腹大,四肢苦重,津液不生,但苦少气,小便难”,从这些身重、四肢苦重的特点来看,这是因为脾气不能散精,因而水气停滞泛滥,停滞在肌表,亦即可出现溢饮、风水之证。因此,在桂枝二越婢一汤的方后,林亿的校正注语里,亦说“越婢汤方,见仲景杂方中。《外台秘要》:一云起脾汤。”,这说明越婢汤与“脾”有密切关系,“起脾”即“助脾升散精气”。 越婢汤能升发脾阳 越婢汤出自《金匮》水气病篇,本身治属风水,与上文所论相合。越婢汤证在水气病篇的病机,虽然是水气停滞在肌表,可是从《金匮》主要讨论内伤杂病而非外感病的角度看,越婢汤的水气停滞肌表,其水气停滞的根本原因是脾气虚不能散精。从越婢汤中亦用生姜、红枣、炙甘草的配伍,可知其方亦考虑中焦脾胃营卫化生,而且大枣特别使用十五枚,而非一般姜枣草配伍的十二枚,此一用量除了在越婢汤类方使用外,只用在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中,可知重用大枣的作用为健脾以制水。
因此,风水越婢汤证的病机,除了是水气郁滞在表,其本是因为中焦脾气虚弱,导致水气停滞,故此用越婢汤以发越水气阻滞,同时亦升发脾阳之气,以达致“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觧”(《伤寒》230条),实属疏通中上二焦、脾肺之气,以达致三焦通畅。越婢汤治太阳温病乃异病同治 但是,此一病机含义,是解释风水表实证的病机,若越婢汤用在太阳温病,表郁化热而无水停,则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发越郁阳,正如大青龙汤在38条并非“发之”一样。 以越婢汤治疗太阳温病,与治疗风水病机不同。不育症能治好吗风水病其本在于脾气偏虚而导致水气停滞肌表;太阳温病则因表气郁滞严重,病本在上焦肺卫郁闭而生热,由于肺气宣降失常,脾气散精亦受阻。由于营卫之气生于脾,因此越婢汤治疗太阳温病,仍然配伍姜枣草,以助中焦脾气升发,助宣透表郁,以取脾肺相生之意。因此,越婢汤治疗风水与太阳温病,乃异病同治,虽然方药相同,但病机与方药功效解释各异。 顺带一提,由于越婢汤治疗太阳温病时,所用的并非发越郁阳,因此不当称作越婢汤。若以方名命名来说,从太阳中风、伤寒,以桂枝汤、麻黄汤、葛根汤等方名来说,以其方中主药命名,则越婢汤当称作“石膏汤”更为合适。另外,越婢汤原方大枣用十五枚,但若用在太阳温病时,由于脾气本身不虚,或当改用一般用量十二枚。太阳温病与后世温病的关系 后世温病学说,是在《内经》、《伤寒》等经典的基础上发展而来,一般认为温病学是补充了《伤寒》在温病治疗上的不足,可是,由于过去大部份医家,未曾认识太阳温病能以越婢汤治疗,因此在辛凉解表的大法上,对《伤寒论》有所误解,认为《伤寒》不能治疗表热证。在越婢汤能治太阳温病的基础上,比较太阳温病与后世温病,将能更清晰两者的关系。 温病病性的同一性 按照现在温病的定义,一般解释为“感受温邪而引起的,以发热为主症,多热象偏重、易化燥伤阴等特点的一类急性外感热病[1]”,以此角度回看太阳温病,以及到阳明病的传变,均符合上述定义。从越婢汤开始,治疗温病在表;到白虎汤则是温病学与伤寒论皆常用的方剂;再到竹叶石膏汤的清热养阴;再到麦门冬汤的养阴润燥,清除余热。可见温病“热象偏重、易化燥伤阴”等一系列传变过程,在《伤寒》中已经清楚展现,与后世温病学并无差异。 在过去不少医家强调,太阳温病是“因寒化热”而引起,与后世温病学的热邪引起具有差异。
这种“热化”观点,在《伤寒论》之中并无记载,太阳温病是否必然是“寒邪入里化热”,抑或是直接感受“热邪”,没有清楚说明。可是,按照太阳中风、伤寒、温病这三种并列的关系来看,《伤寒》所重视的,是表气郁滞与否,是“正邪交争”相互作用的结果,重视素体正气强弱与否的问题。故此中医角度看,没有独立的“邪气”存在,而只有病性可以辨别。 因此太阳温病,不管外感邪气来路为何,其病性属表热是肯定的,这一点与后世温病学完全一致。 温病治法的统一性 在治法上,吴鞠通说在银翘散的方论上说:“温病忌汗,汗之不惟不解,反生他患”[2],温病忌汗,那么越婢汤中用重量麻黄,是否发汗解表?与后世温病学有矛盾? 这一点是否定的。在太阳温病的第六条说:“若发汗已,身灼热者,名风温……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视失溲;若被火者,微发黄色,剧则如惊痫,时瘛疭;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本条强调,太阳温病不可以用汗法、下法、火法、熏法,这些都会造成误治。因为温病在表,必须要采用辛凉宣透的方法,汗、下、火、熏法均会加重病情。张仲景还特别强调温病禁汗的重要性,专门给误汗的变证赋予病名“风温”,并且详细刻画其证侯:“风温为病,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可以猜想,在张仲景时代,应该已有许多太阳温病而误汗情况,因而仲景需要用额外花笔墨,来描述这种病况,提示后人切勿误治。 这一点还可以在方后注中得到助证,据笔者在《论伤寒论太阳病篇麻桂类方剂的兼变证分类》[3]研究中,指出发汗解表的经方,在其方后注中均有列明“覆取微似汗”或类似句法,而在越婢汤方后注中,并无要求温覆,可知其功效并非发汗而解表。 在越婢汤中,由于以重剂石膏配上麻黄,监制了麻黄辛温宣散之性,取其辛散之味配以石膏之辛寒,共凑辛凉透表之功,以透邪外达为要务,重点目的在宣透。 在方药的使用上,虽然与后世温病在表的代表方——银翘散的药物组成完全不同,但是实际上两方所针对的病情、治法基本相同。因此可以说,越婢汤就是张仲景手上的辛凉解表代表方。
太阳温病与后世温病在表的差异 假若单以越婢汤与银翘散作比较,在治疗“太阳温病”与吴鞠通的“太阴温病”时,尚有细微的差异。 在证候与病机上,吴鞠通的太阴温病,在《条辨》上焦篇第3条说“太阴之为病,脉不浮不紧而动数,或两寸独大,尺肤热,头痛,微恶风寒,身热自汗,口渴,或不渴而咳,午后热甚者,名曰温病[4]”,从证候表现来说,虽然有部份证候如“两寸独大”、“尺肤热”、“午后热甚”在太阳温病中没有论述,但按病机同一性,太阳温病亦可出现,而其中“自汗”一证,则是两证稍有不同之处,因太阳温病重点是表郁严重,当出现“无汗”或“汗出不畅”(参考上篇讨论)。若“汗出”为太阴温病必然见证,则说明太阴温病相对于太阳伤寒,表郁较轻,或可称为“表虚表热证”。 越婢汤与银翘散差异 在方药上,虽然银翘散的用药总体用量较轻,可是药物数量较多,且用散剂多次灵活频服,所以在用量难以与越婢汤作比较。而在组方上,两方则有同中有异。银翘散中使用清热解毒的银花、连翘、竹叶,配上辛温的荆芥、淡豆豉,和辛凉薄荷、牛蒡,再配上甘草、桔梗宣肺利咽,与越婢汤比较,银翘散的银花、连翘、竹叶配荆芥淡、豆豉,与麻黄、石膏配伍相似,均为寒凉药配伍辛温药,以起宣散作用,不同的是银翘散中用的连翘、桔梗、牛蒡属味苦,而越婢汤中则无苦味,专一以辛凉。银翘散选用竹叶、薄荷与牛蒡等辛凉透表药物,则为越婢汤方义所不具;越婢汤中用姜枣草配伍,以升发脾气,则为银翘散所不具。 因此,两方方义同中有异,以不同角度治疗相同病机疾病,突显出中医异病同治之特点。病案举例 蔡某,男,20岁,香港人。2010年9月23日初诊。发热3天,周身高热,整天皆作,微恶寒,咳喘黄痰,微汗出,头痛头晕,双足酸痛,小便深黄。舌红苔白腻中央黄,脉浮大。患者是中医学生,自诉3天前病初起时只见恶寒,第3天始发热,脉细数略浮,舌苔白,遂自服麻黄汤(炙麻黄9g、桂枝7g、杏仁9g、炙甘草4g)1次后,汗出稍舒,但再服药后,继续汗出,及后觉恶寒发热加重,遂转为此证。诊断:邪热壅肺,兼有表证,参《伤寒论》63条:“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予方:生麻黄(另包先煎去上沫)60g,杏仁20g,石膏125g,炙甘草30g,2剂。上药以水7碗(1碗约200ml),先煎麻黄去上沫,减少2碗后,后下诸药,煎剩下2碗,分2次服。嘱咐患者当天可服3次(即煎第2剂药),以取速效。
2010年9月24日二诊:上药于昨天中午服完第一碗后,立刻呕吐,吐后头痛加剧,觉气上冲感,头晕、咳喘均有加重;下午继续服第二碗药后,再无呕吐,觉诸证减轻,但觉头晕、咳嗽、颈部僵紧不能动。上药2剂服完后,热已大退,双足酸痛、颈部僵紧已除,咳嗽大减,自觉较前不恶寒。刻下:皮肤触之稍有热,稍头晕、咳嗽,觉轻微头痛。舌红苔白腻,脉浮紧略数,脉较前有力。病机分析:热郁于肺已缓,邪热出表,证属太阳温病,表仍未解,改以越婢汤治之:麻黄(另包先煎去上沫)90g,石膏(包煎)125g,生姜45g,红枣(掰开)38g,炙甘草30g,2剂。水6杯,先煎麻黄去上沫,后下诸药,煎剩下3碗,分3次服,每次服1碗,1日3次。 2010年9月26日三诊:上药后,诸证已除,服药后无心悸失眠等不适,小便正常,只余稍有咳嗽痰多。嘱咐生活调养休息,勿吃辛辣、油腻、煎炸食品,不吃肉,以防食复。1周后随访,病情已愈。 按 此证初起时或许属太阳中风,但因误汗后,化热入里,因而成为肺热壅盛之证,以麻杏石甘汤治之。药后里热已缓,不育症的治疗方法但见表热,因而改用越婢汤治之,以除其表热。两方皆以仲景原方,以及按原方用量及煎服法,按照一两约等于15g的方式折算用量,效果显著,药后即能取效。此证若仔细辨别,以其舌苔腻,足酸痛,不属典型太阳温病,该属湿温在表,若以此思路考虑以越婢汤类方治疗,当以越婢加术汤为更合适,而本案以越婢汤亦能获效,可知掌握核心病机,方药大方向一致,亦能获效。 11 结 论 越婢汤是太阳温病的代表方,此一发现填补了《伤寒论》理论的一大缺失,补充了太阳温病治疗方药,揭示了中风、伤寒、温病成太阳病本证三纲鼎立的局面,以及温病从太阳传变阳明的演变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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