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莲 | 第一任老板(主编推荐)
第一任老板
作者丨陈贵莲
原以为,我会同祖辈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啃着土地平淡一生。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离开家人,只身来到武汉,与老板打上交道,工作,生活,一晃,十几年过去,为简单平凡的生活着上了一道绚丽的颜色……
2006年正月初九,我和我的一个堂嫂跟我自家屋里的婶子(婶子在店里煮饭,洗碗)来到武汉武昌,那是我们云梦老板开的一家炒菜兼烧烤店。
第一次坐那么远的长途班车到汉口,还要坐702路转806路的循环班车,我呕吐得一塌糊涂。
候在店里的老板老板娘从高高的台阶上迎下来,见到我狼狈的样子。老板连忙接过了我的行李,老板娘扶住我,拍着我的后背,蛮心疼,安慰我说:坐车坐习惯了,就不晕了。
酒店叫清香食府,店面三间三层,一楼三间都是只能坐三至四人的卡座,二楼一共有六个大包房,三楼是我们宿舍。厨房在房子后面搭的么子(顺墙壁搭建的小房)里,通着正屋。并排着还有碳烤鱼和清鑫食厨两大酒店。门口各自为政又用地板砖砌成的一百几十平米的园场。台阶的侧下面有一大场地,专门是摆地摊炒粉炒面和新疆人烤羊肉串等。一到晚上,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有时候,城管一来,他们拖着车子四处躲避,跑得像燕子飞。每每看到这场景,我就有一种被人保护着的安全和安逸感。正面,花圃把一条三米宽的人行道和国道隔开。
店铺离华中科技大学很近,主要做的是学生生意。
初十,清完场,开始营业。
白天,都是大人送孩子到学校报到的人来店吃饭,三三俩俩,人来人往,像放流水席的,没有时间限制。夜晚,烧烤吃香,忙到转钟2点多。
一个星期后,堂嫂扛不住,被她的家人接回了家。毕竟在一起做了几天,我有些不舍的,在跟堂嫂挥手道别的时候,眼圈红了。
老板是个团籍转业军人,他家的房子在关山,离店还有两站路。他的店交给他的小舅子小曾看管。没有特殊的事,老板轻易不来店里。
堂嫂回家的第二天早晨,老板过来了。他把我喊下来,告诉我说,我家里来电话了(因为那时我还没有用上手机),叫我下来接一下。
我接了家里人打过来的电话。家人听堂嫂说,我在店里累得要哭,担心得一晚上没睡着。叫我赶紧回去,一家人在一起,吃清点,喝稀点……
我说:我才没有累得哭呢,是嫂子要走了,我舍不得。都是手上活,不晒太阳,累不倒我。
要说不累,那也是硬撑的。比起在家里天天坐着打麻将,要差得远了。做了一个星期,脚板不能落地,两条腿,像两根硬棍子,不听使换。
你说跟嫂子一样,开小差吧?那不正中了村里人的口毒:不是炖卵子的罐子?不是做年鸡的鸡公?
老板接过电话,微笑着跟我讲解:这几天,学校刚开学,学生吃饭点还没走入正轨,辛苦你们了……
在我心中,老板应该是高高在上,触摸不可及的。可站在我面前,身高一米八,匀称魁梧的老板,他就是一个常人。他对我说话的语气,既友好又和善,甚至还有点儿卑躬和巴结。
起初进入服务行业,业务又不熟,我异常憨笨。那时,没用电脑,笔写点菜,菜单贴在墙上。
有天我端着一盘凉拌粉丝,凑近墙,看台号。撇,一盘粉丝,溜了,一根不剩。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老板撞见了,急忙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并吩咐小王(打荷的),重拌一份。
再有天晚上,接近我下班了(第二天要值班的人,提前下班),有一个小男生问我:干锅鸡(30元一份)有小份的吗?我想:火锅60元,锅仔30元,有大小之分,干锅不是一样的吗?于是不是很肯定地回答说:应该有吧?
上了楼,睡得正香。下了班的同事上来骂我:你咋那笨呢?你不会点菜就别点!你跟人家说有小份的干锅鸡,你还蛮会润个情的?客人只给15元,死扯皮,不买单。我们要上来找你对质,老板不准,还叫我们不要告诉你,怕把你吵醒了,只收了人家15元……
老板处处为我着想,庇护着我,我也把店当家。每当我值班,我会比别人值班提前一个多小时(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我先把门口的院场,接了热水,放点洗涤精,一拖,一冲,敞亮敞亮的。
铁茶壶,铁炉子用清洁球一擦一抹,锃亮锃亮的。
然后再来干值班人员该干的正事,打扫店里卫生,切穿茄子,土豆,黄瓜,招呼过来吃饭的客人……
老板的小舅子从楼上下来,站在门口,故意用手遮着眼帘:哇,地好亮,刺我的眼。他还说:只要我值班,他可以高忱无忧睡到自然醒,安心睡到大天光。
我也有发犟的时候,那年的圣诞节,楼上楼下全部暴满。在附近森林公园守门的一位熟客,酒喝得有点多,他叫我:帮我拿茶过来。我应:好的!并把一壶茶放在他的桌子上。他拉住了我的衣角,用命令挑逗的语气:给我倒进杯子里!我扯掉衣服,睥睨着他:你等着哈!那客人把双脚翘到了桌子上,发起酒疯来。同事过来解围,把茶倒进了他的杯子里。可他就是不依,指着我,瞪着我,必须要我给他倒进杯子里!
不好意思!打小我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如果你你轻声叫我,我会跟你倒上一杯茶,醒酒。命令挑衅的语气,我不会。大不了老娘捆被子,走人。
同事质问我:倒一杯茶,能倒掉你么事么?何况今天老板在店里,不要惹事……
我就不!
围观的人阻断了正常运行,引起了老板的注意。老板过来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二话没说,把那位客人像老鹰拧小鸡一样,甩到了园场外边的人行道上。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地痞流氓敢无端闹事。我们也得到了外人的尊重。不管是左右邻舍店的,还是下面摆地摊……,见到我们清香的员工都是礼恭毕敬!
我一年当中,回家三次,插秧割谷和年前回家准备年货。因此,我的工资总是到年底结算。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却像一个铁打的兵,在清香一战,就是8年。这期间,我从没跟老板谈论过工资。老板从600元的工资自已迎风给我涨到2200元,年终奖总是包得出手意料的大。(后来我到洲头开始上班的时候,才1800元,那是后话)。
老板很少来店,但不管过什么节(大的国庆,小的三八),他都会到店里来给员工们发100元崭新的,能割人耳朵的红包。
我是很喜欢钱。但老板每次发到我的时候,我会跟老板客气半天:不用,散了……。因为我觉得老板给我们发红包,也是他的仁慈仁义,并非什么理所当然。必须天天在一起打闹惯了的小老板老曾出来调侃:她的红包不要,给得我好了。我才腼腆着收下。
不管是虚伪已好,还是做作也罢,我喜欢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尊重和客套。
老板把我当亲人当朋友,每年的正月初五,不论风雨,他都会开着车到我家来拜年,小坐一会。
我非常敬畏他!
2013年10月,清香拆迁,我才离开清香。年底,老板与别人在汉之街合伙投资200多万,开了家全电脑化的酒店,特意开车回来接我过去帮忙看一下场。
我婉言谢绝了。
急流勇退,还是保存住比此间的那份完好,留着最好的念想吧!
作者:
简介:陈贵莲,湖北云梦人。憧憬文字与浪漫,喜欢用自己独特的笔触去还原真实的生活,骨子里的朴实和善良就是全部,也期待前方有一道光,一个深邃的眼眸,让我去寻找这么多年遗忘在田野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