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大跌80% 逼空大战一地鸡毛 什么才是真相？｜澳财聚焦
在这个万事万物联网的时代，任何引发大众围观的重要事件不反转三次，“那都不叫事”。
从上周开始吸引全球目光的GameStop（游戏驿站，NYSE:GME）轧空事件，同样如此。
最初是历来被当作“韭菜”的散户集结在网络阵地——Reddit论坛WallStreetBets（WSB）板块上，抱团推高GameStop的股价，让它从几美元的“垃圾股”，一路疯涨，在1月27日最高到达483美元。这让全世界的散户们都跟着嗨了一把，高喊“血洗华尔街”，仿佛一场“金融革命”已经成功。
然而，华尔街有华尔街的规则和手段。1月28日，不仅Reddit论坛被所谓“拔网线”——服务器一度被封，以Robinhood为首的一些券商也限制散户对包括GameStop在内的多只股票进行交易。GameStop股价收盘暴跌超过40%。
可到1月29日，虽然Robinhood仍把GameStop股票交易限制在1股，但也有其他券商停止了限制，于是散户再次一拥而上，将股价重新推高至收盘的328.46美元。
在太平洋的这一边，澳大利亚金融市场中，一只名不见经传的小盘矿业股GME Resource，因为与GameStop拥有相同代码（GME）股价连续两天暴涨共计约90%，历经停盘，又暴跌近50%。
当空头节节败退，平仓离开GameStop的战场；多头的散户同样也开始获利离场，转头竟然开始涌向大宗商品——白银。“一顿操作”下，白银价格日涨10%，一度达到30美元/盎司，创下六个月最高价格。
但是，在这双重作用下，GameStop股价在本周第一个交易日（2月1日）重挫30%，周二继续下跌50%。虽然周三稍有反弹，但昨天（2月4日）收盘又暴跌42%，目前股价仅为53.5美元，已经回吐两周来所有的收益。
如同《西部世界》里的那句话：这场狂暴的欢愉，终将以狂暴结束。
只是这风暴背后，总有些似是而非的问题需要我们去了解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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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真的是散户战胜了华尔街吗？
按目前GameStop股价态势，恐怕很难有人再像上周那么斩钉截铁地把这次大战视为散户对华尔街“割韭菜”的胜利。
空头损失惨重确实不假。根据一些金融数据机构统计，截至1月29日美股收盘，做空GameStop的空头累计损失可能高达197.5亿美元。
其中受挫最严重的是美国对冲基金Melvin Capital，被迫平仓了所有GameStop的空头头寸。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受到这次事件影响，该基金今年1月份的投资亏损高达53%，总损失可能达70亿澳元。如果不是其背后的对冲基金Citadel和Point72向其注入27.5亿美元援助资金，这家基金恐怕要面临破产清算危险。
Melvin Capital官网截图
（八卦一句，Melvin Captial曾经长期做空特斯拉，所以是“钢铁侠”马斯克的大敌，这也让后者近期屡次高调“站散户”加入战局。）
这次惨败，甚至让香橼（Citron Research）这一全球最知名的空头表示，将不再发布做空报告。
到了2月1日，也就是本周一，根据两家知名计算做空率的公司 Ortex 和 S3 估算，GameStop被做空的股票数已大幅下降，从最初约占全部流通股140%跌至50%。
但是，博满金资首席分析师魏睿昊认为，经过了这一周的暴跌，散户“军团”中或许有人获利丰厚，但恐怕也有许多人“买在高位”，现在可能面临70-80%的亏损。
哪怕是这场“战役”最初的“带头大哥”——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的WSB论坛“大V”DeepF**kingValue（名字包含不雅词，简称DFV) ——真名基思·吉尔（Keith Gill），其惊人的收益也出现巨量下降。
1月27日他的晒单显示，2019年中旬他对GME进行5.3万美元投资，已经为他带来的总值近4800万美元的回报。但到2月3日的晒单，这一总值就已经下降到约2200万美元，降幅超过50%。
当然，作为最初看穿空头隐患的人（后文会有解释），他的获利仍是非常惊人的。可在这两周入场跟风的散户呢？
有一个现象就能够侧面反映，跟风的散户到底有多“狂热”。
澳大利亚GME Resource（就是和GameStop拥有同样代码的公司）股价在1月28-29日出现严重波动，交易量较正常情况下上涨百倍。甚至被澳交所要求停牌解释，但公司发布公告表明并不清楚股价异常原因。
可以判断是有部分散户股民由于购买时没能区分美股和澳股，因相同代码误买了GME Resource的股票。他们背后，恐怕是更大量在1月27日GamesStop股价大幅上涨后选择入场的散户。这些人目前的收益情况难以判断。
不过，如许多媒体报道过那样，WSB的散户多以底层年轻人为主，他们中不少人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厌恶以华尔街为首的精英做派，信奉的炒股理念是“You Only Live Once”——只活一次，大干一票。
理性投资？不存在。股市对他们而言，更像是游戏场。其中的一些人哪怕亏损，也要看华尔街的空头被“爆头”平仓。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场“战役”是他们赢了。
但从投资盈利的角度，就无法得出这个结论。
专业的空头机构为何会被散户“干翻”？
与其说是散户干翻空头，不如说是做空背后的金融系统性漏洞，加之空头自己的傲慢，“玩死了自己”。
早在2020年7月，Keith Gill也就是DFV已经在WSB发帖，认为GameStop空头头寸总计140%左右，存在被过度做空，只要公司不破产，很可能会有轧空风险。当时GameStop股价仅为4美元左右。
根据《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报》披露的信息，Gill曾是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一家保险公司金融教育专员（financial educator），并拥有特许金融分析师（CFA）背景。作为专业人士，他察觉到空头由于过度做空导致风险敞口严重加大的问题，难道对冲基金的基金经理们无从知晓吗？
事实上，从2020年8月，美国第一大宠物电商Chewy的联合创始人瑞安·科恩（Ryan Cohen）大举购买GameStop的股票，多头与空头的对抗就已经开始。
可是，“大空头” 香橼因为藐视散户“军团”而忽视了多头的战略布局，甚至在推特（Twitter）上称股票的买家为“这场扑克游戏的输家”。怎奈他们1月20日发布的做空视频毫无说服力，导致买家更有信心，股价当日就飙升，从而引起了更为广泛的关注。
不仅如此，在这场乱局中，还有很多大资本或明或暗地站在散户背后，寻找机会。尤其是那些公司曾经被做空的企业家们更是亲自下场：旗下公司Virgin Galactic（维珍银河）也被做空的硅谷投资家Chamath Palihapitiya在1月26日宣布，购买15万美元GameStop的看涨期权，向空头直接宣战。马斯克也是在Twitter上屡屡炮轰空头。
可无论是憎恶空头还是寻求收益，大资本都很难放过GameStop这样“诱惑”。
如此严重的逼空
会不会将整个金融市场拖入“熊市”？
上周，美股三大股指确实由于GameStop事件的影响，出现了连续的大跌。
高盛一度放话，认为此次的逼空事件在美股市场上导致了金融危机以来最为严重的轧空（short squeeze）行情，如果逼空继续，这一市场一小部分不可持续的过度行为，有可能引发一系列多米诺骨牌效应，并造成更广泛的动荡，甚至造成整个金融市场将会崩溃。
但从本周的情况看，散户抱团轧空是短期现象，无法持久。而且GameStop的整体盘面比较小，即便因为轧空撬动了大杠杆，对于三十多万亿的美股市场而言，仍是“九牛一毛”，影响有限。
像Robinhood这样限制散户买入违法吗？
在GameStop股价暴涨后，以交易平台Robinhood为首的多家美国证券经纪商在1月28日开始限制用户进行相关股票的买入。这马上激怒了散户投资者，他们甚至联名向美国联邦法院起诉，称这一行为违反了其客户协议，也违反了金融行业规则。
但魏睿昊认为，这一做法是否违法界定起来很复杂。
美国证券市场和澳大利亚类似，实行的是T+2的结算制度，即交易发生后第二个交易日才能完成清算交割。在这一过程中，Robinhood只是经纪商，并不具有清算的职能，股票交易要经过全美证券托管清算公司（DTCC）的处理。
由于交易的时间差，Robinhood等经纪商必须在清算公司持有存款账户放置保证金。通常股票交易量越小、股价越不稳定，要求的保证金比例就更高。
如GameStop这样股价巨幅波动，又非流通性很高的大盘股，清算公司就会要求经纪商增加保证金。
而Robinhood作为新兴的券商，仍在“烧钱”阶段。高昂的保证金使得它本身的风险窗口增大，出于满足相关信用风险指标的监管合规要求，做出了限制交易的决定，并不一定违反相关法律。
值得注意的是，Robinhood名“罗宾汉”，又采用零交易的方式，给散户一种“劫富济贫”的错觉。但说到底，它就是一家为了实现盈利的券商，本次事件的做法多少有些违背了自由市场的原则，也和它建立的公司形象不符，未来可能对其在用户中的认可度造成影响。
未来GameStop股价将怎么走？
魏睿昊认为，一旦风暴退却，公司股价势必就会回归真实估值。根据JP Morgan等多家机构估算，符合GameStop基本面的股票估值约为13美元。
不过由于知名企业家，创立美国第一大宠物电商Chewy的Ryan Cohen 加盟 GameStop 董事会。他运营电商的能力，也许能够为GameStop带来新的线上业务局面，提高公司的业务表现。但短期内对公司股价的提振仍有限。
目前公司股价已经下降到50多美元，未来可能还会下跌。
散户投资者可以通过这件事了解，机构并不能随意操作一家公司的股票，更别说是整个市场。因为不同机构的目标是不同的。投资股票，还是要看公司的基本面，非常规的操作往往只是一时，最终还是会回到正常区间。
这种散户抱团的操作会成为常态吗？
此次事件引发的讨论来看，散户群体已经成为资本市场不容小觑的“参与者”。互联网一定程度打破了机构在专业上的信息垄断，同时为小资本聚拢成“大资本”提供了条件。
尽管散户要向机构那样“指哪打哪”难度很高，可本次抱团“阻击”空头的成功，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并非不可能。而且，现在的散户也有机会利用衍生品、杠杆等交易机制。那些不被机构看好的小市值股票，有足够的散户加入，其购买力确实可能与华尔街投资机构抗衡。这也就是为什么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AMC院线、黑莓（Blackberry）、诺基亚（Nokia）等一些近年来经营不善的公司股票上。
未来，散户投资者也可以进一步复制这一模式，让更多类似股票出现大幅波动。
在美国新冠疫情严重、拜登上台之时发生，
是巧合吗？
本来，美国市场是个机构市场。有数据显示，2018年年中，美国机构投资者持有股票市值占比高达93.2%，而个人投资者持有市值占比不到6%。
可疫情期间，美国政府大规模撒钱。2020年4月，政府向每位民众发了1200美元补贴；12月，又表示要追加每人2000美元；随着拜登的上台，还颁布了1.9万亿美元的经济援助法案。这让很多人账户里出现了超出以往的现金数量。
另一方面，金融资本又不断降低门槛吸引社会资金进场，Robinhood就是在这期间红起来的交易平台。光是2020年第一季度，美国券商新开账户数量同比就增加了170%。
其实自全球金融危机以后，美国政府的财政和货币政策就长期引导大量资金进入金融市场，这使得金融资本比危机之前赚得更多。许多危机来带的后遗症却让很多普通人的生活一蹶不振。这就引发社会其他阶层对华尔街精英严重的不满。
这些新入场的散户们缺乏投资经验，内心怀着对大资本的“恨意”，“反华尔街”的煽动恰好找准了他们的兴奋点。
这次散户抱团多少带有“行为主义”色彩，也折射出美国社会深层次的贫富差距矛盾到达了一定不可调和的程度。
这一情况会在澳大利亚发生吗？
澳大利亚市场同样也是机构市场，散户资金比例比美国更低。
但在过去两年，散户人数也出现了大幅度的提升。根据ASX的投资者调查报告，过去两年内首次开始投资上市公司的人占到了总投资人数的23%。澳大利亚投资平台eToro截至2020年11月的一年中，新用户人数增长了480％。
Reddit论坛中也有ASX_Bets板块，正在模仿WSB的风格，呼吁散户抱团轧空澳大利亚的一些空头头寸较重的股票。
其中，购物中心Unibail Rodamco Westfield（URW）的交易就出现了短暂“轧空”行情，在上周四（1月28日）暴涨14.5%之后又上涨了近5%。美国对冲基金D1 Capital有URW较大空头头寸。据报道，该基金1月份的亏损预计高达20%，也是Reddit散户抱团的受害者之一。
另一只空头头寸较高的股票Webjet也由于散户抱团买入，在2月2日上涨7.46%。
只是相对美国的散户，澳大利亚散户更为保守，对使用杠杆更为谨慎，而杠杆仓位是这次GameStop事件中的“重要武器”。
此外，许多ASX_Bets用户更喜欢关注优先股的基本面，而不是对过度杠杆化的机构进行攻击。
魏睿昊还指出，澳大利亚市场上有一类极为重要的参与者，就是养老金基金。类似URW就有大量流通股在这些基金手中，相对稳定。而且，澳大利亚公司的做空头寸比例也很低。因此，即使出现轧空，股价波动也只会在百分之十几左右，不会出现如GameStop那样数倍上涨的情况。
这件事真的值得所有散户高兴吗？
从短期看，这样多空双方的对战，增加了市场的波动性。有恐慌指数之称的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率指数(CBOE VIX)1月27日上涨61.64%，收报37.21点，为2020年11月2日以来的最高水平。
波动性过大的市场往往充满不确定性，而不确定性，是保持收益的大敌。
股市毕竟不是赌场，不顾及自身收益情况的非理性逼空，几乎模糊了赌博和投资的界限。
魏睿昊指出，投资最终是为了赚钱，资本市场不是一个谈政治正确的地方。机构为了追求收益做空，和散户为了收益做多，本质上没有太大不同，不存在哪一方不道德。
如果赚钱是本质，那么所投资的公司本身的价值就仍是最为重要的。
不要参与这样赌博性质的行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风暴最终会停在哪里。当一切混乱退潮之时，谁也不想做那个裸泳的人。
人性都有贪婪的一面，管好自己的欲望，让理性成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