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尿方
作者:顔文强
作者简介
土尿方[1]:“救伏暑死,不可使冷,冷之即死。宜用温汤,常摩洗其心腹间。如路途急切,用路上热土置腹脐间,令人更尿其脐中,即活。”[2]
本方出自《仙传外科秘方·卷十》,是一张中暑晕倒昏迷的急救方。文中强调不能因为是在夏天中暑就服用冷水或寒凉之物,原因与前文烧烫伤不能用冷水(冰块)一样,都是为了避免水火之气交争以致气血蹿跳、混乱的局面。此时,我们也可以看出,人体生命实际上是围绕阳气为主导来展开的:阳气的升散表现出来就是“阳”,阳气的下降潜藏表现出来的就是“阴”,阳气的升降有序、回环无碍才是“阴阳平衡”的真正内涵[3]。本方实际上是由两个小方组成——温汤和土尿方。方中讲到用“温汤”摩洗心腹,目的是以温汤热气鼓动脏腑以舒畅气脉、血脉。因为中暑晕倒是天地暑邪热气侵入内脏,使得心气、肾气[4]严重闭塞,无法升发畅达所致。此处没有指明是用何种药材所煮的温汤,笔者认为温开水即可,最主要是利用其这股热气。在祖国医学看来,只要遵循医道,心明气象,水热之气、火热之气乃至万事万物都是好药。当然,此方如果是生姜煮汤就更好一些。因为生姜可入脾胃和心肺,有除浊去邪、舒畅心神之力。《雷公炮制药性解》称其“通神明”:“生姜,味辛,性温,无毒,入肺、心、脾、胃四经。主通神明,去秽恶。”[5]《药鉴》则对生姜这一通神明之功作了阐释:“味辛性温,无毒,气味俱厚,升也,阳也。……古云'通神明、去秽恶者’,何哉?盖以本属肺心之系也,心惟得其所胜,则气通而宣畅,故能通神明。神明通,是心气胜,而一身之气皆为吾所使,而亦胜矣。一身之气胜,则邪气不能容,故能去秽恶。”[6]
第二个单方是在路上紧急情况下或煮汤不方便时使用。方中用“热土”敷腹脐间,是利用土气和热气的调和升散之力鼓动内脏的血气,特别是后天之本的脾气升清运转。值得注意的是,路旁所取的“热土”不能是沙土,夏天烈日炎炎,表层沙土太热而且土气不足会灼伤皮肤。正确的做法是,往下挖下半米—1米,取疏松温热的土壤——黄土。对此,《本草纲目·第七卷》记载道:“黄土《拾遗》,[释名]藏器曰:张司空言,三尺以上曰粪,三尺以下曰土。凡用当去上恶物,勿令入客水。[气味]甘、平、无毒。”[7]陈藏器系唐朝著名医家,其引“张司空”言,不知此处“司空”是指官职还是人名。根据古人尊重先贤的习惯,为官职可能性大,但担任过司空的张姓医家(或者不是医家也可能说过此言),也无法断定此处“三尺”所言的年代。我们知道,“司空”官职商周时期已设置,春秋战国时沿用;汉前期不设,东汉复置,与大司徒、太尉合称“三公”,隋唐沿用[8]。于是根据陈藏器生存朝代推断,我们将“三尺”按照秦汉和唐朝的度量衡制折算。根据前文考论的《中国历代度量衡换算简表》,秦汉“三尺”≈今天的23.1厘米×3 = 69.3厘米,唐朝“三尺”≈今天的30.3厘米×3 = 90.9厘米。因而此处笔者将往下挖取三尺的黄土暂定在半米—1米之间。文中接着讲用尿液尿在肚脐上。对于此理,笔者认为,应是因为肚脐通于丹田先天元气,为腹中胎儿的性命纽带。出生后即便脐带剪断,但其通于先天之力尚存,故针灸学称为“神阙穴”,别名命蒂、气舍、脐中等,俗称脐孔、肚脐眼。李时珍阐释“神阙穴”名云:“时珍曰:胎在母腹,脐连于胞,胎息随母。胎出母腹,脐带既剪,一点真元属之命门丹田。脐干自落,如瓜脱蒂。故脐者,人之命蒂也。以其当心肾之中,前直神阙,后直命门,故谓之脐。脐之为言齐也。”[9]婴儿出生脐带剪断后,先天元阳真炁隐于丹田虚空处,逐量转化释放,以成就生长壮老已的生命现象,肚脐和命门则相当于与先天真炁虚空屋子相通的两个门,重要性不言而喻。当代著名医家高式国先生解释说:“《道藏》谓;'神者,变化之极也。’故名之以'神’。阙者,中门也。出入中门,示显贵也。”[10]程玮老师在《经穴探源》一书中指出:“神阙名意指先天或前人留下的标记。”[11]“先天”一词用得妙,符合与先天真炁相通之意。《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还记载用“灸脐法”急救溺水之人:“解死人衣,灸脐中。凡落水经一宿犹可活。”[12]此处“死人”是指昏迷假死之人。孙真人告诉我们,灸疗神阙穴即使溺水昏迷一夜者也能救活,足见神阙穴的作用之大。明代医家李梴在《医学入门》一书中将“神阙”列为“治病要穴”并鲜明指出:“神阙,主百病及老人、虚人泄泻如神。”[13]后世医家采用或灸、或熨、或敷、或贴、或涂、或拔罐等方法大大丰富了“脐疗法”[14]。可见肚脐是生命之根蒂,而尿液又是回阳酒、还魂汤,其气清扬,以热尿喷洒肚脐可以接通先天之气,进而徐徐升发,带动全身气脉、血脉的运转。当然,因为情况特别危急,没有童子尿,用青壮年比较健康男子的尿液亦可,取其阳气之力耳。
上两方的具体操作过程和方药气运行图如下:
急救中暑晕倒猝死的,不能用冷水或寒凉之物,如果用了人即刻就死。而应用温热汤(温开水或温姜汤),摩洗患者心腹,直到清醒。如果情况危急,或煮药不方便,就赶快用路旁疏松温热的土壤敷患者的心腹,同时让一男孩或男子将小便尿其肚脐上,很快患者就会苏醒过来。
[1] 方名“土尿方”为笔者所加。
[2]《仙传外科秘方》,《道藏》第26册,第699页。
[3] 关于生命的本质以及阴阳平衡的详细内涵参看上篇《生命内景》,特别是第四章《医道太极图》部分。
[4] 祖国传统医学认为,大脑本质上属于肾气,参看上篇第二章。
[5](明)李中梓撰,王艳宏、关枫、杨晓秋主编:《<雷公炮制药性解>详注》,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3年,第479页。
[6](明)杜文燮著,张向群校注:《药鉴》,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3年,第31—32页。
[7](明)李时珍著,柳长华主编:《李时珍医学全书》,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年,第266页。
[8] 参考徐连达编著:《中国官制大词典》,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213页。
[9](明)李时珍著,柳长华主编:《李时珍医学全书》,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年,第1617页。
[10] 高式国:《高式国针灸穴名解》,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3年,第26页。
[11] 程玮:《经穴探源》,北京:学苑出版社,2008年,第363页。
[12]《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道藏》第26册,第499页。
[13](明)李梴著,金嫣莉等点校:《医学入门》,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5年,第120页。
[14] 笔者近年来常每隔一周用盐姜灸神阙穴,两年来没有感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