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金亮：来不及“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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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打开阿峰的日记，思绪就回到20年前。那一年，我在古城依兰读书。

1996年的十月一日放假后，我乘客车返校。破旧汽车的一股汽油味直袭鼻孔，令我的胃一阵痉挛。恰此时，客车一个急转弯，把我甩得左右摇晃，一下子吐了出来，难闻的气味顿时“飞”遍整个客车，脏兮兮的东西吐了同座男孩一身。慌乱之余，我急忙抓起一条围巾帮男孩擦。

“松手好吗？”定晴一看，我原来用的是人家男孩脖子上的白围巾，立即窘得满脸通红。男孩并没有责怪我，他细心清理掉身上的秽物，抬头看看了满脸通红的我，目光柔和，好像在安慰不知所措的我。这时我这才注意到，这个男孩很帅，上翘的长睫毛，左眉上还有一颗俏皮的黑痣，一双清澈的小眼睛给人一种孤傲感。车到终点站，要在江边等船，我发现男孩也在那里等船。望着茫茫的江面，看着陌生的人群，有男孩在，我心里好像多了一份特殊的踏实。

船来了，男孩主动帮我拿大包小裹，到了对岸，又帮我拦了一辆人力车，自己则步行离开。从那以后，好久时间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随着时间推移 ，元旦到了，学校要与其它学校举行同届年级联谊会。因爸爸身体不好，妈妈一个人操持整个家挺累的，我就想回家帮帮妈妈，提出不参加，老师没有答应，于是心情不是很好。

晚会按时举行。这次，老师别出心裁，抓阄选联谊伙伴。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按号找搭档，只有我手里捏着23号的卡片，一个人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无精打采地听着音乐。这时，一个男孩来到我的面前：“嗨，还记得我吗？”我借着一明一暗的灯光，抬头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小眼睛男孩，怎么这样熟悉？在哪里见过？突然想起来了，是在回校的客车上……

我们聊了起来。他懂的很多，也讲的很多，我一直静静地听着。晚会临近结束，男孩告诉我，他叫阿峰，18岁，是附近的一所学校学生，希望彼此能成为朋友。面对阿峰伸出的友情之手，我迟疑了，没有回应，阿峰笑着挥挥手。

交往就从这一天开始了。此后，阿峰每逢星期日，都会带着苹果，来学校看我。刚开始，我拒绝不要，阿峰就把苹果放在值班室，广播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要我去广播室取东西。没办法，后来阿峰再送来苹果，我只得收下。一次又一次的盛情苹果，被寝室的姐妹们戏称“丘比特的苹果”。我感觉特别难堪。当阿峰再一次送来苹果时，我下楼冷冷地对阿峰说：“你总来学校，让我很丢人”。阿峰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通红的苹果，递给我，默默地走了。望着阿峰落寞的背影，我的心也一阵阵的疼。

一晃学校放寒假了，我得了50元的奖学金，满心欢喜的到车站坐车准备回家。谁知，那天人特别多，车厢满满的，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加上自己晕车，心里很担心这一路怎样办。没想到，阿峰早在车上给我占了座，还给我买了苹果和面包，顿时，心中充满了温暖。 春节后上学，不管我欢不欢迎，阿峰都一如既往地按时来看我，热情地给我讲他们学校的趣闻，还带苹果。

高考日子一天天临近，我们忙着备考，阿峰不能常来看我，就让别人不时给我捎来一只大红苹果。我记得，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我对着苍天祈祷，希望阿峰学有所成。高考期间，我的心一直莫名的担心，怕阿峰发挥失常。还好，高考一结束，阿峰就打来电话，说考得不错，我才松了一口气。

眼看我的生日到了，寝室的姐妹们都忙着为我准备礼物，因为马上要毕业了，也是在学校里过最后一个生日，所以特别隆重。但隐隐的，我心里有一种不能说的期待。因为有些日子了，阿峰虽然托人捎来过几次苹果，但迟迟没有露面，也没带一句话来 。此时，我多么希望能见到他，谢谢他三年无微不至的帮助。可是，阿峰始终没有露面。

毕业离校那天，阿峰的同学赶来送我，带了苹果和阿峰的日记。我打开厚厚的日记，扉页上写着“为23号女孩写下的记忆”。日记里写了他与我相识三年的点点滴滴，写了每一天对我的无限思念。从日记中得知，本来学校要保送他上哈理工，但他想凭自己的能力去考哈师大。他在日记里说，要和我做志同道合的朋友，等到接到哈师大《录取通知书》，他会亲口告诉我……那一刻，我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既为他高兴，又为他自豪。可惜，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阿峰最终没有亲口告诉我他考取哈师大的好消息。尽管20年已经过去了，他同学写给我的一个字条，我还清晰的记得每一个字：“亮同学：你好，我是阿峰的好朋友曹阳 。那天，阿峰接到哈师大的录取通知书后，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天空下着大雨，阿峰急匆匆地在去你学校的路上被汽车撞成了重伤。当我得知后来到医院，他的情形非常糟糕，一见到我就哭了，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说你7月15日毕业，让我代替他送送你，把他的日记一定交给你。阿峰不让我告诉你受伤了，说等他好了要带你一起去看冰灯……后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阿峰。阿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始终惦记着你。”

那一夜，我泪湿枕巾 。合上日记。古城依兰——男孩阿峰，“谢谢你”未曾出口，泪已潸然而下……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佟金亮，网名君子兰，女，满族，小学教师，黑龙江汤原县作家协会会员，佳木斯市作家协会会员，《鹰山文学》编委、小说组编辑。喜欢散文和小说创作，作品散见《鹰山文学》、《基础教育论坛》、《三江晚报》、《佳木斯日报》、《良师》、《黑龙江共青团》、《教科语文之家》、《读写算》等报刊，《为大自然喝彩》被选入地区校本教材，小说《月牙儿弯弯》发表《响水》杂志，曾获《基础教育论坛》优秀作者，《良师》优秀社外编辑，《半月谈》优秀评刊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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