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漂泊中的年夜饭
忆往昔漂泊中的年夜饭
作者：陈炳根
今年春节，由于疫情，提倡就地过年，政府出台了多项优先措施，倡导不返乡人员就地安心、安全过好年。对我而言，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漂泊在外过春节。自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考上大学后，不回家过年是常态，回家过年是意外。
大学第一年春节是在哈尔滨学校过的。年三十，食堂师傅组织我们包饺子，对于我们这些南方同学来说十分新鲜。和面、擀皮、包饺子从来没干过，手笨笨的。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各异，看了不免忍俊发笑。大家一边包，一边聊一些老家过年习俗，其乐融融。屋外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室内暖气丝丝作响，温暖如春。大家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倒也不怎么想家。但一人独处时，还是想念家中的亲人，想念家中的年夜饭。
包饺子
由于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第二个春节还是在学校过的。正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好在学校有七八个吴江老乡，大家在食堂聚一聚，说说家乡话，聊聊家乡事，心中感到一丝惬意。
大学的第三个春节快到了，真是熬不住了，要回家！母亲靠摇摆渡船一分一分攒下钱，寄来路费，收到钱时，我泪水夺眶而出。当时从哈尔滨乘火车到苏州要三天二夜，还要到天津换乘，车上拥挤不堪，人挨人，无法松动。路上的艰辛真是一言难尽！当我到家时，舌头僵硬，已经不会说家乡话了。见到祖母时，抱头痛哭，原来当年送我上大学时，她一再说，可能见不到我了。这次相见，真是喜极而泣。这次年夜饭全家人都到齐了，菜肴也是最丰盛的，“蹄子八样头”，样样有。全家团团圆圆过大年，难得！
团团圆圆吃年夜饭
接下来的春节正值轰轰烈烈的岁月，我们响应号召，步行串联，“长征”准备到井冈山。我们的长征队由就读于哈工大的吴江同学组成，叫红旗长征队。在学校领取了水壶、干粮袋等物品。我还向我们光学仪器教研室借了一个望远镜，首先乘火车回家。然后从盛泽出发，嘉兴、杭州、富阳、桐庐、建德、长山、玉山……途中传来消息：井冈山人满为患，不准去了。于是我们只好滞留在江西弋阳蛇纹石矿。当时春节已“革命化”了，年夜饭只不过菜好一些而已。
步行串联证明书
大学毕业分配到国防科委，先到部队农场劳动锻炼，接受工农兵再教育。两个春节都是在农场度过的。刚到农场不久，春节就到了。别的连队杀猪宰羊，我们连队新组建，没有副业。仅靠每人每天4角2分钱维持生活，很艰苦。别的连队看到我们这情况，纷纷送来猪肉、白菜，我们照单全收。年三十晚上，全连聚在一起，菜一般，酒总是要喝的，大家痛痛快快喝了一顿。大部分同学不胜酒力，只是以酒浇愁罢了。因此几十个人喝醉倒下了，真是“酒”态百出。在莽莽的北大荒，大家思念着家乡，思念着家乡的亲人，只是大家不说罢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到部队农场锻炼
农场的第二个春节，我们学生连的副业已“鸟枪换炮”了。由我们的学生担任的“三军司令”，统领着几十头猪，几百只鸡和鸭，再也不要兄弟连队“施舍”了。春节杀几头猪，宰几十只鸡，年三十大家吃得很满意，只是大家心底里牵挂着，蹉跎一年，未来的路又在何方。
后来工作分配到陕西凤县国防科委研究所。记不清多少个春节是在山沟里度过的。好多家在西安、宝鸡的人回家了，山沟里冷冷清清。年三十晚上，食堂多弄几个菜，算是过年了，会喝酒的凑在一起，喝得醉醺醺的。大多数人无所事事，凑在一起打扑克，“拱猪”。输了，脸上贴纸条，或钻桌子。有时候，已成了家的老同学请去家里吃上一顿。
打扑克
在山沟过年没意思，于是决定春节回家过。这次与小姜结伴而行。听说凤州火车站火车停时车门都不开，根本上不去，于是在火车站托人，找到火车的运转车长。他把我们带到最后一节车厢，但好景不长，他只管一段。后来上来的运转车长不认识我们，叫我们下车，我们说下车了就再也上不了火车。希望他帮助我们通过邮政车厢。他同意了，于是我们通过邮政车，来到两车厢的联接处，联接处已有好几个人。我们只好停在联接处，再也无法挪动，用行李垫底，席地而坐。饭在车停时由列车员从车窗外递进来，上厕所要跨越好几个人，才能进到厕所里，厕所里也挤满了人。经过二十多个小时，到了南京，下了不少人，我们才进了车厢里。为了回家吃上一顿年夜饭，真是历尽千辛万苦。看来，以后要春节回家，得另谋出路。
上世纪九十年代春运期间
1971年，我们好几个人在北京12所培训。春节到了，老付提出，年三十到酒仙桥饭店吃年夜饭。大家同意，老付预先联系好，年三十下班后就来到饭店。饭店空空荡荡的，只有我们十来个人。饭店已准备好了酒菜，但都是凉的，大家喝着酒，吃着菜，聊一些家乡的过年习俗。服务员不断催促我们快一点，他们要下班回家了。不得已，这顿年夜饭就匆匆结束了。我们顶着凛冽的西北风，回到宿舍，回来后我感到身体不适，开始拉肚子。第二天年初一，感冒发烧，浑身没劲，起不来了。大家都外出了，我孤身一人。饿了，到办公室把剩菜剩饭在电炉上热一热，或下点挂面，好在师傅给我们留了钥匙和电炉。那时十分孤独，特别想家，想家里的亲人，想家里的年夜饭。这是我漂泊中最凄惨的一次过年。之后成家了，不再漂泊了，也不再孤身一人离家在外过年了。“家”的概念也变了，过去的“家”成了老家，过年回老家都是全体出动了。
过年全家团圆
来源：《吴江通》微信公众号
2021-0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