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涛：方言土语说“慌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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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NO.2345】

方言土语说“慌年儿”

作者 | 胡清涛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经常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其实一交腊月，店街西南乡的人们就开始打算着过年的事了。

往往这时候，进村悠乡的商贩们络绎不绝，给乡亲们带来好多支支愣愣的年货。

过年吃是第一，于是狮子庄来卖萝卜白菜的，戴营来卖大葱蒜苗的，东乡套着单驾辕来卖粉皮粉条的都会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店街西南二三十里的这片黑土地上。

褒贬是买卖，不过这个时候的庄稼人大多不再说这说那了，白菜帮子也不剥了一层又一层，也不说那大葱和蒜苗上的泥土的多少，只要价钱差不多就成交。

邻村何庙卖豆腐的老汉也是按照事先口头约好的把白嫩嫩、瓷丁丁的豆腐送到每家门口。一般人家需要半个豆腐大约十几斤，稍微人口多点儿的人家就要一个豆腐，大约三十来斤。聪明贤惠的家庭主妇们把打到家的大部分豆腐都用自己家锅底洞儿的草木灰淇成了豆腐干，剩下的过油时炸点豆腐，再多少留点新鲜的，好招待客人。

往往这个时候卖豆腐的老汉到主家把豆腐一放，给主家报个数，扭脸就走。因为还有好多豆腐没有送到，顾不上像平常那样见人都拍半天。也顾不上黄豆的事，因为年后还要集中收账的。

大路菜在家门口买了，还要上天天逢集的店街买点主贵的东西。

三十多年前的冬天肯下雪，尤其是邻近年根期。下一天的雪，最起码要碴半月泥巴。为了少碴泥巴，人们往往都是起五更，趁上冻没有泥巴赶紧一漫东北去赶集。

西南乡的人们手头再紧张，到这个时候也会拿出格正正的人民币，从进入西南门开始筹划着买啥买啥……

精明的商家一看裤腿上的泥巴就知道是西南乡黑土地来的，也知道他们能从白河桥烟盒里或灰土狼得的手巾卷里拿出钱崭新的人民币来。

一般进了西南门往东经水塔，再往东到后河，这基本上吃的问题都差不多了。各种干菜和水果，走亲戚的用经子捆好的懒包果子，生津潤肺的甘蔗都一应俱全。

市场刚放开时老实的西南乡人上店街赶集是不知道搞价的，要多少给多少。后来听说店街有的东西能砍对半的价，于是西南乡人也学会了搞价。五块钱一斤的腐竹，问三块中不中，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四块拿下。精明的商贩们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转身离去的西南乡人和他们裤腿上的黑泥巴。

这一下来，骑的的28永久车就够载儿了，也晌午错了。尽管已经饥肠辘辘，看着满街实坎都是车子都是人，吃饭还是先挤出街再说吧！

西南门外二里河南街刘掌柜的炝锅面做的很实惠，大凡西南乡来店街的人们对老刘炝锅面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感情。在街里头置办年货忙了大半天的人们来这里要上半斤炝锅面，再来一个炕焦热火烧。赶集回家的西南乡人们之间有脸熟面花的，有素不相识的，坐在一个屋里吃着炝锅面，顺便再相互交流着。问不了三句话，就知道对方的大致情况，再一说还会有点沾亲带故。于是，一年的收成、庄上的红白喜事、年货的价钱和娃们的成绩都成了大家的交流话题。

太阳偏西到了树梢，驮着年货顺着公路骑行十来里该往西下路走土路了。人们事先准备好了在路边杨树上搉下的树枝，尝试着看看是否上冻。早了，没有冻，路上有泥巴，于是自行车瓦里塞满了泥草混合物，只能走走刮刮再投投，一会就拿捏出一身汗。路途稍微近点的会再等会儿，等到天黑完全上冻了再走。

再次上店街就是解决穿的问题。一般大人们是不咋讲究的，关键是要给小朋友们买gaga。于是，山陕庙南边的县百货和戏园那条街成了西南乡人们的首选。

西南乡人第一次见到了来自上海的针纺织品，也是第一次见到了穿上好看、利洒又暖和的鸭绒袄。尽管收成不算好，兜里也不宽绰，但是看着孩子们羡慕的目光，大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给孩子们从上到下置办一套大年初一早上才能穿的行头。

一般情况下，去店街两趟就差不多了！可总有些精明的人主穷，看着这也贵，那也贵，想着到年根期都会便宜。等到赶了年三十的半拉集，在别人扁食都下锅的时候才进家，等来的是老婆的奚落和孩子们失望的眼神，于是大年初一门儿上又有了新的笑料。

恒远三哥早年在青台公社食堂跟着大师傅们学到了过硬的做菜、杀猪的本事，一到年根，杀猪匠三哥忙的不亦乐乎！

自己家喂了大半年的猪大概有两百来斤，跟三哥一商量，庄上准备杀猪过年的人家都集中到一起，选个有弯腰树的沟边，掏个洞，坐上个大锅，携来包谷杆准备烧水。

这边麻利的三哥已经撂倒了一头猪，四条腿绑到一起，抬到拖车架着的门板上，一把钢刀插向猪的喉咙系……，接着用捅条捅，用嘴吹，把这头吹的像气球样的猪放到烧好的热水锅里浑身浇匀，用特制的褪毛刀不到一刻钟，一头白亮亮、干净净、肥嘟嘟的猪便用铁钩子被众人倒挂在了弯腰树上。

这时候三哥拿着另外一把雪亮的钢刀开始对这头猪开肠破肚了。猪头下边的地上放一个大盆子，随时接着下来的猪内脏。小孩们等着要猪尿泡，老婆儿们等着要猪苦胆，那些没有杀猪的家里当家的神情专注地看着卸下来的两扇猪肉，根据个人的喜好来选择是要臀尖还是要腰窝。还有非常孝顺的人们把心肝肺全部买走用来给老年人炖汤喝补亏。

每杀一头猪，东家都会让三哥自己剌一块最好部位的猪肉作为辛苦费。但三哥每次都是很不好意思的剌了一小块腰窝处的肉，用三哥的话“有那个意思都中了”。

东院春田四哥自幼受堂兄的影响写了一手好毛笔字，解放初在店街一中上学时又得到老师的指点，后来就成了庄上的大写家。腊月十五以后，他家正堂屋成了写对子（春联）的办公室。邻居们各自拿来了红纸堆满了堂屋，四哥用自备的毛笔和一得阁的墨水书写了全村的对子。

四哥给每家写对子时候，想着这家得几副大对子，几副小对子，几合双扇门，几盒单扇门……，又会结合每家的实际情况写出不同的内容。

四哥不厌其烦的把每家的对子、杂双写好晾干后，又小心卷起再用红绳头系好。各家拿走后往门上一贴，该有的都有了———对子和杂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乡亲们在欣赏着对子上四哥工整、硬筋的毛笔字的同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邻近年底，还要多磨两袋面，多蒸几锅馍。用最好的渣头，蒸上两锅白大煊，再蒸上一锅豆包，一锅枣山馍，过年家里敬神、待客和上坟这都是能拿出手的东西。

到年根根期，要过油，要熬肉。锅对门儿堆满了劈柴，大锅里放好了自己榨的花生油，后锅放的是清水、花椒、大料和切成大块的肉还有囫囵鸡子。大锅油一烧热，按事先准备好的先后顺序就开始过油了。西南乡的过油菜比较丰富，不但要炸那些沾过面糊的莲菜，萝卜丝，还要炸干豆角，干茶豆，还要炸丸子，鱼肉等等。这些油炸食品一般正月十五前是吃不完的。后锅熬的肉不用管，只要记着放盐，再倒上酱油就使劲煮吧！一年365天，过油和熬肉这天才是最幸福的一天———想吃啥吃啥，想吃多少吃多少！

用萝卜、大葱和肉盘的扁食馅是有讲究的。萝卜切成片状，用开水淖成七成熟，捞出用笼布把水拧干，再掺上切成碎末的葱和姜，充分搅拌均匀后，把剁好的肉泥加进去，放上适当的调味料，再次的均匀搅拌，一盆优质的扁食馅就好了。

用西南乡黑土地上长出的优质高筋小麦9023磨出的面粉做出的扁食皮光滑筋道耐煮，每家每户大年三十下午都是包扁食。纯朴的西南乡人包出的扁食个大、馅多、皮薄，成圈成圈的摆在梃子做的排子上呈现出一个个的同心圆。

偏西的日头温暖着西南乡的黑土地，绿油油的麦田在阳光的照耀下升腾出来一层薄雾。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由远到近，由少变多。灶伙屋里，人们看着烧滾的一锅水，想着过去一年，干了啥，遗憾的是啥，过年啥东西该买没有买…………

———算了吧，啥也不想了，赶紧下扁食吧！反正也隔不到年这面儿！（全文完）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胡清涛，社旗县大冯营乡张庄人，乡土赊旗公众号特邀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