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侠散文《等待花开》（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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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花开（外一篇）  

    ——写给野蔷薇

文/张文侠

初次相见，是在郊野麦田的斜坡。那时的你，枝条短小瘦弱，身边的杂草茁壮健硕。深绿色的麦苗仿佛一张铺天盖地的大毯，金灿灿的油菜花如画师手中的画笔，就那么浓墨重彩的勾勒几笔，一幅绚丽多彩的油画就在我的眼前展开。争先恐后的蜂蝶呼朋引伴，赶着趟儿从你身边飞过，看也不看你一眼。孤零零的你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在风中无力地晃动你的小脑袋，此时的你是一棵毫不起眼的小苗。无意中的一瞥，就像这红尘中我与你是命中的注定，你可是那棵被贬到凡尘的绛珠仙草？我的心湖为你泛起一点涟漪，我便想把可怜的你带回家，好让你成为自然的宠儿。

初入小院，我只把你安置在不起眼的角落，你的旁边是几丛竹子。我未曾企盼你花香四溢，只想用一抹颜色装点我的小天地，让我从你的成长中感知四季的交替。春风料峭，你吐露的新芽第一个告诉我春归的喜讯。风雨袭击，你柔软的枝条拼力挣扎周旋。霜雪肆虐，你把根深深扎入泥土中，等待春的希望。当时光的沙漏在你的身体不断轮回，你在阳光下自由地生长攀援，成为一墙绿荫。我给你浇水施肥捉虫，渴望你能开出一两朵美丽的花。一转眼三个春秋，你在我的小院静默地站立了三个春秋。三个春秋，燕子来了又去了，桃花开了又谢了，蜂蝶飞来又飞走了，你始终坚守着你的一片绿意，初心不改，不肯泄露半点花的讯息。你是那个盼望夫君的望夫石么，要把一片冰心赋予谁？春花谢了娇红，秋叶退了绿影，你用你生命的尊严始终捍卫着你的绿，不改变。

今天我在小院读书品茗，抬眼张望，你的枝头竟有花汛萌动。走近一瞧，可不是么，不知何时串串珍珠大小的花蕾竟已孕育而生。犹记去年，偕同朋友一起出游，途径一家院落。院墙有一人多高，院中的蔷薇花悄悄爬过墙头，静静偷窥院外的行人，那繁茂的枝头挂满娇美的花朵，有粉色的，桃红的，白色的，个个娇艳欲滴。看到它，我便想起了你，思量着你为何总是一袭素朴的绿衣？今天，你终于给我捎来了花的讯息！我计算着你盛开的日子，思忖着你会盛开出什么颜色，什么形状，你含苞待放的模样让我心潮澎湃。你如妙龄的的女子，亭亭玉立，惹人怜爱。你是那个墙里荡秋千的佳人，我是那个听到墙里佳人笑的行人，我在心中设想你娇羞的容颜。我在焦急地等待你的花期，像那个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急切等待的人，你把我的心等焦了。我在想，我是与花神有个约定么，她让我等你了三年，才让你将如约盛开在我的眼前。是不是等待的时间久了，我才会更加珍惜你，你是在考验我么？

三个春秋，你一直在奋力吸收日月的光华，你在静默中蓄积盛开的力量，只为今岁用花期与我再次不期而遇？我用雨水浇灌你，你已不是懵懂的小孩，你已长成风姿绰约的倾城女子，是你在佛前默默许下诺言，为的今岁来报答我的浇灌之恩，你是从大观园潇湘馆中走出的林妹妹么？我在等待你盛开在枝头的日子，你是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郎，明月装饰了你的窗户，你装饰了别人心中的梦。今夜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你碧绿的枝头，你已走入我的梦乡。

附：

咏野蔷薇

其一

生在郊野荒苔径，

芳草萋萋独自惜。

蜂蝶未解拳拳意，

霜雪犹侵寸寸心。

其二

初入小园不争春，

燕子南来几度回。

三载静修绿荫成，

今与牡丹同芳菲。

   君子兰  

丈夫喜欢养花，家里阳台有诸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花盆，每个花盆都有一种不同类别的花。

休假时亲友来访，总喜去阳台小坐，大家坐于花间品茶、聊天，仿佛置于自然之中，心情格外舒爽。丈夫每年都要给家里添置一两盆花，阳台的花草全是他买的，虽都是些常见花卉，但每盆我都喜欢。我对于花也是情有独钟，这点当是受母亲熏陶。母亲酷爱养花，老家的院子、楼梯、房前屋后都是母亲养植的花，有的花盆还是用废弃的油桶做成的呢。我对于花的热爱并不比丈夫逊色，只是他每次都比我下手快，还没等我买，他就已经将花搬回了家，我自然也是欢喜的。有时花盆中长些杂草，我们不忍清除，总觉得那是绿色的生命，它也有追求生存的权力。在这些花中，有一盆是跟随我们最久的，它从我们搬入新家十多年，至今仍顽强的活着，像是家里的一个成员般与我们相处。

记得刚搬入新家，丈夫买回好几盆不同品种的花，其中之一就是它——君子兰。可惜之后其余的花相继死掉，唯有它存活了下来。可以说，君子兰算得上我的诸多花中的“元老”了。丈夫一直把它当宝贝看待，有时连女儿都打趣说：“爸，你对花比对我都好！”搬家前，我们曾养过几盆君子兰，但不幸都没养活。因此丈夫在买花时向养花人询问，回来后又在网上查阅君子兰的养植知识。他仔细地浇水，用心地培土，及时查看土壤的松软程度和酸碱度。春暖花开时，他让君子兰沐浴温暖的阳光；烈日炎炎时，他把君子兰安放在阴凉的屋檐；秋高气爽时，他让君子兰在屋外通风透气；大雪纷飞时，他将君子兰搬入暖融融的室内。年复一年，这盆君子兰慢慢适应了家里的环境，每年春季都会长出两片对称的新叶，可奇怪的是它竟从未开花。我们想了许多办法，有人说君子兰缺肥，我们赶紧施肥。有人说用啤酒浇君子兰好，我们便用啤酒浇灌它或把啤酒涂抹在它的叶片上。可它依然像个倔强的孩子，没有一点开花的讯息。最终，我们不得不放弃让它开放的想法，觉得只要它继续健康地生长，就顺应他的天性，让其自然地成长，我们又为何强求它一定开放呢？

大凡每个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状态，正是这些不同的生命状态，才构成了我们丰富多彩的生活。与其一味强求结果，不如去享受每一个努力奋斗的过程。君子兰开花与不开花，并不意味着成功或者失败。即使不开放，生命能够得以健康的保全，依然以绿色的姿态长久的生长，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的成功呢？就如庄子的栎社树，在匠石的眼里，觉得它是散木，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无所可用。但在庄子的眼里，栎社树长久的存活着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大用，大智慧呢？惠特曼曾说：“当我活着的时候，我要作生命的主宰，而不是它的奴隶。”栎社树作了它生命的主宰，没有沦为他人的工具。我的蔷薇、君子兰也作了它们自己生命的主宰，它们开与不开，都顺应着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刻意迎合于我们。人们养花，或是为了净化空气，或是为了装饰家园，或是为了放松心情等等，自然也会依据自己主观的好恶去评判花养的好与不好，而却未能尊重每个生命个体本身存在的价值，宁要强求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开放，作他们的主宰者，人尚且对花犹如此，更何况有时对人或者事呢？是不是有时也会存在一份执念，去强迫他人呢？

或许，我的君子兰会在今后的某天，也同我的蔷薇一样，愿意绽放它的花姿，这将对我们来说是幸运的，但若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它生命绿的姿态，长久地陪伴着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种大幸？就这样顺其自然，慢慢等待它们盛开的过程，看着它们朝着阳光自由生长吧！

【作家档案】

       张文侠，陕西咸阳人。从事教育工作，爱好阅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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