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就是喜欢你的长腿(上)
一年好景君须记,点击蓝字关注我
01
没有冯小怜,成语词典就会少一个成语,意大利人不知道这个成语,画家莫迪里阿尼画了一幅画叫《大裸女》,倒是一目了然,但缺一点儿韵味。如果他能把这个成语用上,那才叫相得益彰。
没有冯小怜,是个假设,她跟成语“玉体横陈”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个成语能够出现当然离不开男人高纬,身份是北齐后主,干的是皇帝的差事。有句话伴君如伴虎,说的是臣子难当,其实皇帝也难当,有些本来不是当皇帝的料,因为他爹,硬赶鸭子上架,最后把朝代玩完,比如南唐后主李煜,本身是个个诗人,比如北齐后主高纬,本身是个情种,天天艳福,弄得他想着太不公平了太不厚道了,于是让冯小怜脱个光溜,睡在朝堂上,他亲自买票,凭票观赏,这个行为有点像现在的经纪人。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李商隐两句诗,一个朝代灭了,一个成语诞生了。
沈沉沉靠在沙发上,就像看一个成语似的看着冯小怜,嘴角抽了几下,小鸭学飞那般嘎嘎——的笑。
冯小怜端坐在另外一只沙发上,并着腿身体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可沈沉沉听她说完之后,先是眼睛像是沾了乳胶柒的刷子刷墙一般看她,然后就是刺耳的笑。不过,她保持脸上的笑意,让它们不闪失。
沈沉沉猛的收起了笑声,他说,你到是静水流深咧。他说,肯定要画?她说,听说,嗯嗯,画家那个……应该没啥问题吧?他两眼望着天花板,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她赶紧说,哎呀,哎呀。这两声哎呀像柳树刚吐出的两片叶子,鹅黄,摇摆,他觉得耳朵有点痒,于是伸手拉了拉。
他说,小说存在我的电脑里,我还得找找感觉,再约时间吧。她起身道谢,道别。他突然说了一句,你像芭比娃娃。说着,回过身看书案,上面站了个芭比。
其实,冯小怜来时就注意到了这个芭比,梳着高的发髻,两朵桃花的抹胸,然后是桃叶色的A字裙,微微露了一丝底,却是桃红。有点年画韵味,却又是个金发碧眼的身子,自然就有小小的惊艳。
听他这样说,冯小怜歪歪头说,你是说我像个玩偶娃娃?他说,不是,你是长腿姑娘。
冯小怜的脸微微一粉说,沈老师真可趣呀。在心里另外说一句,真无聊。
他说,我还想问你个问题?你真的叫冯小怜哪?她眉挑了一下说,您是不是觉得有点穿越或者架空?
这回轮到他不自在了,心说这小妞倒是狠毒,看出他的心思了。他摊了一下手说,我只是想了一下以前那个。她笑笑说,想入非非呀。他说,你们码字的不都是靠想的?她说,也不全是啊,比如我这个小说,是我的自传咧。
他哈哈大笑说,这句话像个钩子。她说,就要这个效果。
然后挥手再见,她掌握着高跟鞋跟地面的摩擦力度,想要一串音符的效果。然后一步踏空,她啊了一声,摔在楼道里。
他出门站了一下,像是要欣赏女子摔倒的美学,然后走过来扶起她。她试着走了一步,能走。
然后,就走了。一点也不像电视剧的情节,要么捧着脚揉啊揉的,要么扶上肩背啊背的。
02
冯小怜去找沈沉沉,是林雷的主意。两星期之前冯小怜带着一本小说加盟林雷的喊雷图书公司。喊雷二字气势甚大,业绩甚小,但林雷却有一张像贴了大钞的脸,这好像很能感染人。
他在办公室接见她,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说她的小说他拜读了,是他这些年来所看到的最好的爱情小说。他停顿了一下说,请注意,是最好的小说,而不是之一。首先它有着特有的锋芒,他看到了青春期的尖锐和痛。其次,文字漂亮,原汁原味,如同她剪得整齐的指甲,和纯的黑头发。第三,故事曲折,每一节结束都会一个或大或小的悬念,就像四大名著每一章完了那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让人有阅读的迫切感……
冯小怜经常被人夸奖,但像这般的,夸得结实夸得有条有理,还是首次,不免有些激动,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哎呀,哎呀,很受用。
在此之前,他们除了在网上交流,也通过电话。而这次来,是要正式成为他的手下。
林雷征求她的意见,如果按之前说的首印一万册,版税7个点来算,再把个人所得税交了,差不多就一万多块钱。因为,这本小说他让北京的同行看了,自然也是叫好,这位同行总是能把市场切入点和心情切入点拿捏得恰到好处。因此,他乐观地估计,这本书有些赚头,咱们不分甲方乙方,一起赚如何?前期投入都是公司的,赚来的平分。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是因为看到她的潜力,要给她甜头,回头要成为他的摇钱树。说到这里,林雷伸手在空中扶摇了一下,然后闭了眼睛小陶醉着。
这出乎冯小怜的意料,她的眼前突然五颜六色起来。只是,按那位高人的意见,要把这本小说当成自传来炒作,这本来就像裸奔了,并且还要配上她的人体油画,这更让她为难。
林雷说,出名要趁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等等。她没有立刻答应,说要想想。
冯小怜挣扎了三天同意了,她没有征求谁的意见,其实,好像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去征求的。惟一,她的小狗水汪汪看着她时,她说,你说姐姐脱个精光让人画在画儿里好不好?水汪汪冲着摇摇尾巴,像是同意了。
这三天里,她看了很多油画中的裸体,她本来喜欢毕加索的,可他画的女人总是不太正常,好像他高兴了,女人的脸是蓝月亮,头发是绿叶,身体是花是朵,要不他不高兴,女人的脸画成一只狗的脸,乌七八糟的脸,她想这种风格就算了。接着喜欢上了莫迪里阿尼,喜欢他短的一生,他死时,他即将临产的女人杨妮,跳楼殉情。
林雷跟她说,沈沉沉是个不二人选,著名的插画师,那只是他的业余,他的主业却是油画,如果他能用油画来表现你,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卖点。林雷说,这只个设想,沈沉沉这个人不好说话,因为他不缺钱,请不请得动他,得看造化。
她在网上看了沈沉沉一些的新闻和作品,备足了功课,却没用上。
林雷似乎有点不放心,问没人陪同行不行?这男人见了美女都蠢蠢欲动,如果再赤裸着,那还不疯狂?
她说,画家可能不一样吧?
林雷从大班台那边踱了过来,手在她的肩上打了拍子似的拍了几下,然后落在那里不动,那陌生的温度让她起腻。她本来想着猛的站起来摆脱的,又想着老板不好收手下不了台,这般,起身就慢些,谁知林雷那只手有些摸藤摸瓜的路子,她正想着如何应对,正好有人敲门,替她解了围。
冯小怜知道男人喜欢动手动脚,不过,林雷这手脚动得早了一点儿。
03
一连几天,沈沉沉没有消息,冯小怜也沉得住气,不问他。反正她手头有事情,按林雷的建议将小说改称第一人称,这并不好改,第一人称就像一台摄像机对准一个人,而第三人称却能转移视线。
那天中午,她在梦中慌不择路被追到悬崖边上,崖下是轰鸣的江水,溅起来的带着水珠的风吹歪了她的头发,她纵身一跃……这样的梦境,像是重播,她甚至在梦里还醒了起来说,这梦怎么像是复式的呀?
手机在桌子振动,迷迷糊糊她听见沈沉沉说,过来吧。她还没有开口,那边就挂了。她轻轻收了躺椅,怕打扰同事的午休,去洗水间洗把脸,拍了水顺了一下头发,张了几下嘴,让有点绷的脸松一松,再给自己笑一个。这是她出门前的习惯动作。
沈沉沉看上去很精神,一双眼睛鉴宝似的看着冯小怜。
她说,沈老师没午休呀?他说,才起床。她说,那吃饭了没呀?他说,真俗,怎么就是个睡呀吃呀?她笑说,再怎么高雅,除了这两样,还有一样不能免俗。他撇一下嘴说,莫非你要说爱情?她说,是死呀。
他愣了一下说,说到死,你这书怎么写得像是要跟世界再见?她说,这么说您是知音了,我是按遗书写的呀。他又盯着她看,她说,您是想从我身上看到死亡的影子,还是自杀的基因?他说,不是,我想弄明白把这本书当成自传要多大的勇气。她说,您是怜我呀?他说,不是,这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你这书里不停转换景场,改成第一人称你都要亲自到场,忙不死你!再说,这有技术难度,我和这个世界是二维空间,小说常常是三维事情。
这句话让她吃惊,心好像一下就虚了。她说,请沈老师明示。他说,你喜欢金基德的电影,还喜欢吕克·贝松的电影。
她点头,她知道他看出了这本小说的蓝本。
他说,我是金基德的影迷。他说,这个小说不用找另外的卖点。他说,我没时间,你也不用来当人体模特。他说,画家总是有些经验的。
她吃不准他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等他的下文。
他站起来,要她一起上楼。
楼上像个大仓库,凌乱,油彩斑驳。
他径直走到一面墙前站定,她跟了过来,惊在那里。墙上画了一些草图,都是电影海报做底色,画中的女子都有些许变形,拉长或者拉宽的身体,或者脸庞。她喃喃自语,莫迪里阿尼。
他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她。她说,我是前天在网站看了一些油画里的女人。他说,那些女人,差不多都是画家的情妇,或者小玫瑰。
他指着第一幅草图说,我从你小说里看到萝莉,我想到了《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电影,每个小女孩心里都有个大叔,那个电影有点过分,你的小说没有陷入,可我想到了另外一部电影……
她接过来说,嗯,《这个杀手不太冷》,这是我喜欢的,我喜欢那个叫玛蒂儿达的小女孩说:我想我爱上你了,莱昂……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么?
她用男声模拟杀手莱昂的话:你从没恋爱过,怎么知道这是爱?
她恢复原声说:我感觉到了。
她继续模拟说:哪?
她恢复原声说:我的胃,它现在很暖和,以前这儿有个结……现在没了。
画室的气氛有点诡异,她搓了搓手,忽然,他蹲了下去,伸手抱住了她的双腿,将头靠在她的腿上。
她定定站着,他索性坐了下来,临时抱佛脚似的。
她的脑海里有万千应对措施,但此刻,她只是定定站着,任他抱着,那刻,她的心被莫名其妙的柔软填着,像个小妈。
直到林雷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她说,在沈老师这里。林雷说,开始画了?她说,还……没。林雷说,怎么了?她说,没……什么,正在说话哪……
沈沉沉抱着她的腿,并没松开,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后来有一回他说,爱女人的双腿,胜过身体。
04
林雷给冯小怜交待任务,说是晚上宴请出版社的头头,因为得从出版社买书号,书号要紧哪。他举了粗俗的例子说,把书写好就像一个卵子遇到一个精子,好不容易受精了,而书号就是子宫,没这个想当妈那是白忙活一场。林雷要她务必美艳。
冯小怜唯唯诺诺完了之后,伸手抚了抚沈沉沉的脑袋,也许太过慈爱。他抬起头看她的眼神犹如婴孩,或者说如同她的小狗水汪汪。
她说,是不是画家都有病?这是句尖锐的话,说出口她有点后悔。他说,不单是画家,人人都是患者。
他松开了她的腿,依然坐在地板上,他拍拍地板示意她也坐下,她顺从。
他说,你的小说第二个节点,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了金基德的《撒玛利亚女孩》。她惊奇他的思维。他说,她们越干净,这世界越肮脏。也许,这只是你的一个臆想,以为身体是开启世界的钥匙,我不懂女子的内心,但我想,很多时候,女孩的内心住着另外一个女子,不是别人,是她自己,一个享受,一个受罪。
她呆呆地看着他,眼前是缓缓浮现这部电影,两个女孩,一个叫洁蓉,一个叫倚隽。洁蓉想去欧洲,只能靠身体凑盘缠……
她的眼睛有些湿,有些想靠在他身上的冲动。于是,她站起来。
他依然坐在那里,他说,你养了一只棕色的狗。她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你身上有狗毛。她说,是的,一只棕色贵宾。他说,狗也要陪伴。她点头。
他再一次拍了地板,示意再坐下来,他要和她谈小说。
他说,小说第三个节点,跟老金的电影《弓》也吻合,老金说过,每个人都有不能实现的渴望,通常大家都会把这些愿望藏起来。
她说,这个女主角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说,那个女子一个人完成自己的第一次。她说,那个等待婚期的老人射向天空的箭又落到了甲板上,落到她两腿之间的白裙间,血花儿骤然开放。他说,这很魔幻,如同你的小说缠了一个大圈子,回到纯净上来。一个女子,一手拿了矛一手拿了盾,如果愿意受伤,一定是自愿收起了盾……
她突然咳了几下,内心活动剧烈,她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看穿,或者说肢解,可又该如何辩解?
她说,您是风月宝鉴呀。他说,我经过很多桥,看过很多流云。她说,可是你没有遇到一个最好的女子,您太细微了。她又问,从我的小说里您还看到了什么?
他说,跟我一样,在某个县城长大,属于县域青年。至于感情,你肯定真正爱过一个人,甚至生生死死过。
她说,那是个诗人,自杀了。
他沉默了一阵子,起身泡茶,喝下午茶。转眼,窗帘暗下来。
林雷来电话通知地点……(配图是常玉先生作品。未完待续)
你若有意,按按这里
南在南方,看上去有点玄乎,实是一句废话。
给花溪南风爱人希望瑞丽写过许多爱情小说,
《读者》《意林》等杂志签约作者,
写点小随笔
近年,给湖南文学北京文学延河等等,
写点中篇小说。
喜欢花草小狗,吃饭喝酒,等等。
总有文章值得分享,美意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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