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敏访问赵家棚

陈少敏访问赵家棚

杨自齐

赵家棚烈士纪念馆和抗日英雄纪念碑   图片选自网络 

1962年4月8号,我当时任赵棚公社党委办公室主任,党委书记是芦立群。还在头几天,芦书记就对我说过,4月8号陈大姐要来赵棚,你要做好接待工作,陈大姐要在赵棚住两夜,她是中央首长,又是老革命家,在赵家棚打过多年的仗,你一定要让陈大姐在赵棚吃好睡好。接到任务后,首先是要搞一张软床,我就安排人在赵棚镇上搞了几床新棉絮、被子、床单等,又和蒋超群等几个人到县城,买了一张用棕绳编的床,外加一张可以坐3个人的沙发式藤椅。

赵家棚抗日烈士纪念碑   摄影:蒋鹏飞

陈大姐这次到赵家棚来,我听说是这个原因:赵棚公社赵冲大队有个社员叫张南山,抗日战争时期,曾给李先念当过马夫。1959年底到1960年初,由于自然灾害等原因,赵家棚一带饿死了不少人。张南山就给李先念写了一封信,反映了基层的一些情况,李先念就让他的老战友、当时已是全国总工会副主席的陈少敏,代他来赵家棚作访问调查。

陈少敏(左)、郑位三(中)、李先念(右)合影  图片选自网络 

为了让陈大姐在赵家棚吃好,我们也动了一些脑筋,我和区司务长邓以新到镇上,买来了卤猪肉、鱼、滑肉、鸡肉、鸡蛋等10多个菜,可以说凡是赵棚街上能弄到的好菜,我们都弄来了。吃的主食就弄了一大甑白米饭,还备下了几斤白酒,这在那个时候都是很难弄到的东西。芦立群看了以后,也比较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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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号清晨,我和赵棚区的几位负责人一起,来到了镇机关南面一座叫杨家山的小山上,这座小山的南面正对着一个冲,公路上几里路远的车也看得很清楚。

大约9点多钟,远远的看到几辆小轿车过来了,我留心数了一下,总共有8辆。最前面的一辆小车开到我们站的小山坡边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个子高高、穿一身黑衣服、头上戴一顶红毛线帽子的人,看上去就象一位农村老汉。那个人一下车,立刻大声说:“你们来干什么?搞夹道欢迎啦?老子不喜欢这一套。”我一听这个人讲的是山东口音,说话的口气又这么重,我猜想这个人,就是我从小就听人讲过无数遍的陈大姐。

陈大姐连说带骂的一顿话,弄得我们一群人个个不敢做声,芦立群赶紧上前去小声说了句什么,陈大姐的气好象消了一点儿。她在芦立群的陪同下,健步朝区机关的院子走过去。其余几辆车跟着我们一群人,缓慢地开进了区机关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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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才听说,这次陈大姐到赵棚来,陪同来的一群人都是我们听说过多次的人:孝感行署专员樊作楷和夫人蔡坚、安陆县委书记刘大信;在赵家棚打过仗的老革命家有许金彪、潘友謌 、汪立波、胡山等。再就是全国总工会及省、地、县的有关工作人员。跟着陈大姐的是全国总工会一个姓杨的干部,个子高高的,我们叫他“杨主任”。

陈大姐一行人到了区机关的会议室坐下来。那个会议室,其实只是两间平房里摆了张木乒乓球台,不开会的时候就打乒乓球,开会的时候就把几张长条凳往乒乓球台边一放,台上铺一块蓝布。这次陈大姐来了,会议室里也跟平时一样布置。陈大姐落座后,喝了几口水,就要我们去找几个人来,下午她要和他们座谈,她提的几个人中,就有张南山。

芦立群立刻安排我们去找人,她要找的几个人,我现在记得的人有棋格村的一个老太太,名字我不知道,听人说这位老太太抗战时期曾经跟陈大姐结过干姊妹;另一位老太太是赵棚街上的居民,外号叫“麻鸡母”,听说这位老太太当年胆大心细,给我们党当过多年的交通员,直到解放后人们才晓得。

陈少敏  图片选自网络 

陈大姐一行人在会议室说了一阵话,说的什么我不知道。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就按事先弄好的菜端上了桌子。待陈大姐一进饭厅,立即大声骂起来:“你们搞的什么事,这里都饿死人了,还搞这好的饭菜。我不吃这样的饭菜,你们给我去搞红苕来,蒸熟了就行了。”说完又嘱咐一声,“不准削皮啊!”我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急急的朝街上跑,当时街上已经散了集,没有人卖东西了,我急中生智的想起街上有供销社管的一家餐馆,他们经常卖蒸红薯,每天都会买一些红薯。我几乎是跑进了餐馆,正好经理叶光和在店里,我来不及说多的话,开口就问:“店里还有不有生红薯?”他答应说有一点,我说赶快把这些红薯称给我。他看我着急的样子,也没问别的,叫人把所有的生红薯装进一个大篓子,大约有20来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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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些红薯提进了伙房,在场的所有人立刻动手,洗净了红薯放在灶上蒸。过了一会儿,红薯蒸熟了,桌上的菜也只有咸菜、煎小鱼、炒青菜等,一碗最好的菜就是炖滑肉。这样的饭菜上来后,陈大姐一行在屋里谈笑风生的吃起来,待吃完后我们去收碗,看到咸菜吃得最多,小鱼动了几下,滑肉没怎么动,一大蒸笼红薯吃得差不多了。

下午,陈大姐要找的几个人都到区里来了,她和同来的领导一起,和找来的几个人一起座谈,座谈的内容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听说主要是生产、群众生活等方面的问题。吃晚饭的时候,还是弄的蒸红薯,不过因为时间充足一些,就由邓以新去买了。来参加座谈的群众和领导都是吃的这个,陈大姐与当年一起战斗过的群众,关系特别融洽,大家边吃边聊,陈大姐兴致特别好。晚上,陈大姐又接着和大家聊到了晚上10点左右。到了睡觉的时候,陈大姐对我们费了好大劲弄来的棕床不满意了,她一见棕床,就要我们给她换木板床。我们立刻动手,把棕床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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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陈大姐又发起了火。全国总工会的杨主任白天讲过,陈大姐是中央领导人,这次虽然没有带警卫人员来,但晚上为了她的安全,地方上要派人给她站岗。对这个事,我们还动了一番脑筋,我们想来想去,找了两个人,一个是公社特派员陈友安。他当年大约32岁,公社只有他手里有枪;另一个人就是公社税务所长方万鹏,他30来岁,当过兵,个子高,身强力壮。陈大姐进屋后,他们两人就站在门口。不料陈大姐一会儿又开门出来,看到他们俩站在门口,立刻明白了我们的用意,她生气地说:“我到赵家棚来,是回老家。我感到最安全,用不着你们,你们给我滚。”这两个人只好走开了。不过陈大姐虽然这样说,我们还是让这两个人晚上在院子里值班,院子外也安排了人巡逻,防止安全上出问题。

2014年9月,首个公祭日,安陆市委市政府及各单位领导到赵家棚凭吊英烈  摄影:水易居

第二天,早餐吃的还是蒸红薯。吃过早餐后,陈大姐提出要外出转,还坚持要步行。芦立群和公社几个领导陪同陈大姐步行,我也跟着一起去了。

她先到了棋格大队,再到了余畈大队,最后到了张冲大队。这几个地方,都是她抗战时期住过的地方。张冲则是她带领一支队伍,从河南竹沟南下到赵家棚,与李先念会合的地方。每到一地,陈大姐都要到她住过的地方看一下,问一下当年的老房东还在不在,过得怎么样。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在张冲,她站在当年她和李先念会合的张家祠堂边,准备照一张相,她突然说起:“这个场有个张世哲啦,他还在不在?”我依稀认得张世哲,就跑到湾子里,一打听,张世哲在家里,那年他还不到50岁。张世哲一听我说陈大姐来了,就赶紧跑过来了,一见陈大姐就问:“陈大姐,还记不记得小张?”陈大姐笑着说:“我怎么不记得?是我叫人去喊你来的。”这是我记得最清楚,陈大姐两天来笑得最好的一次。

2016年6月,安陆市纪念中原突围胜利70周年座谈会   摄影:水易居

陈大姐快要走的时候,叫杨主任把他们一行人的生活费付清,芦立群说算了,陈大姐回到老根据地,只吃了几个红薯,我们怎么好意思还收陈大姐的钱呢。杨主任一脸严肃的说,这是规定,陈大姐特地嘱咐过了,必须收。芦立群就让邓以新收了。当时上级下基层,交伙食费的标准是每人每餐半斤粮票、1角5分钱,一共是37人吃了4餐。是行署的赵秘书长收齐交给邓以新的。交完了以后,陈大姐还要杨主任看了一下收据。这个数字我到今天还记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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