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藤湖南：刘邦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楷模式人物

（刘邦剧照）

汉高祖崩于在位十二年，包括做汉王的五年，实际做皇帝仅七年左右，不足八年。

《史记》产生时，有关高祖的传记已在很大程度上被传说化。像汉高祖是其母受真龙感应而生，其为赤帝子，斩大蛇杀白帝子而起义，其所居之处常常白云缭绕等传说，都带有很神秘的色彩。

不过《史记》成书，距高祖七八十年之后，流传的事迹应有确凿之处。特别是司马迁作为历史学家，不仅看重文献记录，也看重亲眼所见与亲耳所闻，因此《史记》中其实际见闻无所不在。

所以，关于高祖草创时期的英雄言行，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忠实的记录，《史记》的文笔也因此而颇为精彩，不同于仅依据文献的记载。

前已述及，秦汉之交是一个起自布衣者大显身手的时代，高祖刘邦即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在中国历代帝王中，高祖是最能体现与生俱来中国人特色的人物，尤其是他具有虽无学识，却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特点。当他闻听萧何去世时，正处于非常困难时期，《史记》形容其困窘为“如失左右手”。

有人称汉高祖为宽仁大度之主，但又不忘其中的利害得失。也正因为他不忘利害得失，所以有时他的行为又近似残酷，这也正如注中所云，他是天生的英雄。

此后，中国历史上的英雄人物皆以高祖为心中楷模。像尧舜、文武等神秘人物，本不能成为现实人物榜样。

后汉光武帝曾向人询问，自己与高祖有多少不同；蜀汉刘备也一直梦想成为第二个汉高祖，不过这些人都有些虚饰。光武帝刘秀多少有些学问，是儒生类；刘备起自民间，具游侠之风，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但不是天生如此。其后的唐太宗、明太祖更多虚饰，又残忍。

在这一点上，汉高祖堪称是位最伟大的楷模式人物，这也是时势使然。

高祖兴起时，正值战国后列国学问颓废，更加之以秦始皇毁弃学问之时，所以要避免来自学问的祸害。不过，他平素听到的一些前代逸闻，对自己的修养并非没有益处。

高祖平素最羡慕的人物是魏国的信陵君。他称帝之后，为秦始皇及六国之后护陵，置守冢十家（秦始皇守冢二十家，陈胜三十家），特别是为信陵君也置守冢户五家，可见他对颇有游侠之风的信陵君的崇敬。他虽然没有像信陵君那样谦让和礼贤下士，但却有“己不能为而任之以人”的度量，这点反而较信陵君更为自然。因此，若说汉高祖稍微有点修养，应该是以信陵君为楷模的结果。

司马迁在其传记中虽有这样的表述，只是拘泥于其为创业之君，并未给予充分的论述，考虑的只是天运循环，以三统之序而成为天子。然而不管如何，像司马迁这样杰出的历史学家撰写出来的高祖其人其事，时至今日，都给人以一种恰如其分的感觉。

本文选摘自：《中国史通论》（精装）

内藤湖南 著 夏应元 / 钱婉约 译

本书是汉学大师内藤湖南关于中国历史的通论性著作，涵盖了从中国上古一直到晚清的时段，比较系统地体现了内藤湖南的中国史观。

他把中国史划分为上古、中古（中世）、近世三个时期，介绍了每个历史阶段的重要事件与人物，并阐明其特点，提出了很多独到的见解，非常富有启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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