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堂 :听听乌鸦怎么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对寒鸦在月光下依偎着。冰天雪地的,寒鸦冻得瑟瑟发抖,它们眷恋着,不肯离去。两只寒鸦歪着头望向夜空,鸦静无声。两只寒鸦虽然卑微,却也是有尊严的一对。女鸦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始说话了:“半百已过,应该学会沉默。淡看人间秋月,过程唯你独撑。俗话说,沉默是金,这话不无道理。”

男鸦接腔了:“人这一辈子,心要简单,做人就要学会沉默,谨微慎言,懂得取舍,糊涂一点。尽量少搭话,不要乱哄哄、瞎嚷嚷,人活着才会越来越好。”

女鸦是一位作家,曾经写过《追忆芳华》《诗与远方》《第一个50年》三部书,她深有感触地说:“沉默不是傻,沉默不是愚,沉默不是懦弱,沉默也不是无能,沉默是绝顶的大智慧、大聪明、大完美。”

男鸦曾在县群艺馆当画师,懂得点绘画艺术,现在退休了,一心陪着老婆女鸦,他说:“现在的老人不愿谈及孤独、寂寞和赡养,也属无奈。特别是日暮西山的年轮,芳华、流年已逝,保持沉默,宁守糊涂,才是智慧人生。”

当然,他们乌鸦认为,到了黄昏暮年,再去闲扯承诺,那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他们是一对夫妻鸟,夜空中,月光下,雪地里,双双攀爬在一棵古柏树枝上,相互用身体慰藉取暖。最近女鸦失眠,男鸦不离不弃、死心塌地的陪同她,熬过长长的黑夜。

女鸦名叫蓝姬、胖胖、女妖,她低头对男鸦说:“在人生的旅途中,你是不是变得谨小慎微,越来越想沉默,越来越不想开口说话,某些程度上讲,你的人格已经成熟,却有了自尊、卑微感。”

女鸦说:“一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明白了言多必失的道理,因为你不想再与人抬杠、不再揭人短、不再听别人讲话的时候打岔,并且非常注意微笑倾听,然后保持沉默,这是聪明。心中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也不愿找熟人诉说,找亲人解决,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绪已经老了,从心理学上来说,不愿把隐私透漏出去,或者不愿意打扰别人,凭你的感觉,别人也未必想听,听进心里去。”

男鸦抬起头说:“我越来越明白这样的道理,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你的人,没必要解释。比如向熟人、朋友借钱。吃过亏的人,就有不同的想法。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没有经历过被欺骗的感觉,你就会相信世界上还有所谓的熟人和朋友。等你要账时,你就会发现,借钱时是孙子,还钱时是爷爷,与其苦口婆心,与其看人脸色,不如当初当机立断,断然拒绝,或置之不理。看过《向朋友借钱》小品后,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也就会知道还钱其中的陷阱有多么深奥了。当然,帮人9次忙,1次没帮,你就不够朋友,就是混球,就是坏蛋。不少人忘恩负义,变脸比翻书还快。所以,逼着你学会沉默,学会闭嘴。”

女鸦以一位知识女性的身份说:“当今悟透看清世界的真相,吃过亏之后,你就会变得越来越精明,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因为你懂得人微言轻这个词的重量。你是个人物,放屁都是香的,因为你是成功者。你若不是个人物,呼吸都是错的,也就是说,你没有成功,就没资格人前人后张扬跋扈、说三道四、吆五喝六的。也许你听到背后有人说你的闲话,你会暴跳如雷,不能原谅。嘴长在他人鼻子下,你听到闲话也许会难过一阵子,你会发问,原来我对她那么好,提拔她,送她去医院看病,还帮她打水洗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你不能够理解,也难以理解。也不必过问,问也问不出个究竟,那是人学,不是国学。当你在高处时,你的朋友知道你是谁。当你在低处时,你才知道你的朋友是谁。看清一个人何必去揭穿,讨厌一个人何必去翻脸。你看不惯别人,别人也看不惯你,这很正常,无非对错。你应该保持一颗矜持心,保持一颗平常心,将她彻底遗忘,你只能保持沉默。相信一场暴雨过后,天上所有云彩都会自动消失,从此晴空万里。”

男鸦心悦诚服地说:“人要有肚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有人不发微信,你也不要生气。有人不打电话,你也不要猜疑。有人不愿意待见你,你更不应该用别人的思维惩罚别人。回归沉默,才觉自然。世道炎凉,人情冷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俗话说,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你退去了,要用眼睛盯着别人说话,但要恪守自己不说诓语,保持自尊自爱。旁人关注你或不关注你,这是旁人的自由,你不应该觉得不妥。别人帮你,你应该感激。别人不帮你,这是人家的权利。你为何要不高兴呢?当然你干涉得了吗?你也不要自作多情,你原来是领导,现在不是了,你的话语权被无情地剥夺了,你再想让别人听你颐指气使,别人就会觉得恶心、出汗、发抖、就会觉得你还在牢骚、训人,她就会暴跳如雷,不满意的。风水轮流转,难道你不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非要强迫人家永远敬着你、捧着你、依靠你。所以,知足常乐,多吃自助餐吧,免得找不是,自讨没趣。”

女鸦语重心长地说:“因为你知道,同样一件事情,没有人能对你感同身受,大家都活着不容易,心里很烦,与其打扰,不如沉默,不如糊涂。有些话、有些事、有些路,总要自己承担、去趟,你得撑下去。靠别人的慰藉,终归是一时的,最后还得自己扛。人言道,水深不语,人稳不言,你把嘴巴闭上,把心收回,不讲狂言,不答闲语,把坏脾气调成静音模式,把能力提上去,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最美不过夕阳红,到那个时候,你才能焕然生机,人生才出现光点,才是给自己一个最好的交代。”

男鸦说:“海明威说:‘我们用两年时间学会说话,却要用一辈子来学会闭嘴。’多么富有哲学思想。为什么呢?因为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你知道的,“撑、陪、养”是老人长寿养生的三境界,各有优点,花开三朵,各表一枝。看看古人脑后梳个长长的大辫子,穿着长衫踱着方步,在自家院子里,手里捧着香茗,走路悠闲自得的样子,你就会知道,古人的心是多么惬意、飘逸、宁静致远了。你若到处诉说痛苦(实际上很幸福了),只会让别人替你劳心费神,与其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倒不如来点实惠的:少说多做、多做不说、只做不说。多换位思考,多善解人意,多成人之美,这才是大学问。人老了,何必计较太多?希望你,始终带着一颗乐观满足的心,去寻找生命中的小确幸、不浅薄、不焦虑、不盲从,让每一次沉默都带来心灵的安宁。”

女鸦仰起脸看着自己的夫君,欣赏地点点头说:“岁月不语,但却给你带来最满意的回答,沉默是金。昔日顽童今日翁,人间岁月快如风。这辈子,这一生,转眼就会随风飘散,人生,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但愿你学会安寂、学会从容、学会淡然、学会忘记、学会放弃,更重要的是还要学会沉默、学会糊涂。做人做事,不要太刻板,不要太较真,懂得容人之过,给对方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看开了,心就不累。放下了,人就轻松。命运一定会给你带来一束光,但愿你独领一份小可爱。”

男鸦说:“莫言说过,人都在世俗的泥潭里扑腾着。有的人天生是爱你的,有的人注定给你上课的。你苦心经营的,是对方不以为然的。你刻骨憎恨的,却是对方习以为常的。喜欢与不喜欢之间,不是死磕,便是死拧。然而,这就是现实生活,有贴心的温暖,也有刺骨的寒冷,不过是想让你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更加完整。但是,在辽阔的生命里,总会有一朵或几朵祥云为你缭绕。有些事情,你沉默不语,不等于不发生。你有繁华,落尽尚有余香。”

两只寒鸦聊得正兴,却发现了猎人。猎人穿着狐皮大衣、脚套皮靴、背着猎枪,在雪地里转悠。男鸦在树上大声地“咳咳”两声,猎户以为是森林早起的警察,慌忙逃跑了。此时,两只寒鸦,不再说话,惊慌失措地抱在一起,生怕出现什么乱子。山野空旷,很快安静了下来。天快亮了,雪地上飞落一只山雀,在地上觅食,一晃不见了,山雀飞跑了,留下寂静的山峦,隐蔽在白茫茫的雪景里。于是,两只寒鸦飞走了,带走了一山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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