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将饮中八仙之一的焦遂标注为百姓,符合史实吗?
《长安十二时辰》热映,昨天看了一集,挑焦遂写了篇文章。
文中,我认为是焦遂是个小人物,乃为了救曹破延而存在。他之出现,是剧情之需要。
有朋友阅后表示不认同,说焦遂乃跟李白齐名的饮中八仙之一,怎么可能会是个小人物?
还有朋友说,用鹦鹉杯,喝葡萄酒,挂金鱼袋,能是小人物?
说句实话,我暂时只看了第一集。这位出场不过几分钟就挂掉的人物,在剧中,就是以小人物的地位出现的。他的第一个镜头,就有字幕提示,他是平头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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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在历史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们不如来找找资料。
首先是杜甫的《饮中八仙歌》: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辨惊四筵。
文中八人分别是贺知章、汝阳王李琎、曾任宰相的李适之、名士崔宗之、终官太子左庶子的苏晋、杜甫的至交好友李太白,草圣张旭以及焦遂。
关于此诗,后世研究不少。
诗中所写,并非某次酒会,而是对这八人的分别描述。
到底是他们皆为好酒之人,所以被人为列在一起,成为长安城的传奇?
还是他们实为好友,经常一起喝酒,所以有了那样的名号?
这样说吧,李白和焦遂,有没有一起喝过酒?是不是好朋友?
毕竟,八人身份地位并不相同,王爷的酒会上,未必进得了小官。
上面那个问题,连学者都难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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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单从《饮中八仙歌》来了解焦遂,真的很难。
幸得唐朝人还给我们留了点资料。
袁郊在其《甘泽谣 陶岘》条中,记载了焦遂的一些事迹:
陶岘“客有前进士孟彦深、进士孟云卿、布衣焦遂,各置仆妾共载”。
因渡巢湖,亦投环剑而令取之。摩诃才入,获剑环,跳波而出焉,曰:“为毒蛇所啮。”遽刃去一指,乃能得免。焦遂曰:“摩诃所伤,得非阴灵为怒乎?犀烛下照,果为所仇。盖水府不欲人窥也”。
焦遂,天宝中为长安饮徒,时好事者为《饮中八仙歌》云,云:“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袁郊“咸通时,为祠部郎中。昭宗朝,为翰林学士。”
唐昭宗是唐朝倒数第二位皇帝,888-904年在位。也就是说,在袁郊记载焦遂故事的时候,距离焦遂生活的时代,已过去一百多年了。
那么,他的记载可信吗?从第二个故事看,显然像在写小说啊。
没错,《甘泽谣》确实是传奇小说,内有志怪之事,但焦遂的生平,应该是可信的。
为何?
因为我们现在离清朝灭亡也100多年了,当时的人与事,对我们而言,仿佛就在眼前啊。
说曾国藩是蟒蛇转世,你不会信。但曾国藩这个人,确实有啊。
从袁郊的记载,我们能看出,焦遂乃是布衣,但有仆妾。所以虽是平民,却不穷。否则,也做不了长安饮徒。
除了袁郊的记载之外,南宋蔡梦弼在注解杜甫诗时,引用了这样一种说法:
焦遂,与白号为酒中仙。口吃,对客不能出言,醉后酬诘如注射,时目为酒吃。
也说是说,他本来说话口齿不清,但喝了酒后,就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一泄千里,完全没了毛病。
这段记载并未明言他的身份,但我觉得,应该是后世杜撰的。
原因在于,如果他真有口吃这种人群中并不常见的缺陷,为何袁郊没有记载?
我们是信唐朝人的记载,还是南宋人的记载?
而在元朝人辛文房所著《唐才子传 李白》条里,是这样写的——
白益傲放,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饮酒八仙人”。
有趣的是,我们如今认为《饮中八仙歌》为杜甫所作,而在袁郊的记载里,写这诗的却是当时的“好事者”。
越往前,似乎就越倾向于饮中八仙,均为个体,并非朋友。
越往后,在蔡梦弼与辛文房的记载里,就明示暗示他们曾经觥筹交错,一起纵论天下吹牛皮。
有朋友说,焦遂能在史书里出现,能是小人物?
是的,鲁迅有言,我们的历史,多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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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他们支撑了煌煌正史,但不代表着小人物,就不会出现在正史里,不会出现在野史里。他们的名字,就不会流传下来。
焦遂之所以被记载,是因为衬托了李白、贺知章以及陶渊明第九代孙陶岘,说白了,他是路人甲,是路人乙。
大唐气象,固由李隆基、杨玉环、姚崇、宋璟这些人撑起,更由在长安开店在的人撑起,由那些讨价还价的平头百姓撑起。
焦遂能被记载,能名留史册,是幸运的,就如李白专门写诗相赠的汪伦一样。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剧中卧底狼卫的崔六郎,花大钱将弟弟从陇右军中调回长安,他弟弟不是大人物。前线跟他一起喝完葡萄酒的吼着挥刀向前的弟兄们,也不是。
焦遂只是开元盛世及安史之乱前家里有点钱、喜欢喝酒,喝了之后既懂经济又懂文化天马行空的普通人罢了。
每次坐出租车聊起天,我总怀疑司机是不是博士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