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为什么怕得罪太阳和月亮?
这里的人为什么怕得罪太阳和月亮?
关山听风
苗族人自古以来认为万物有灵,有很深的自然崇拜情结。太阳和月亮崇拜是他们对大自然的最高崇拜。
一、月亮是“公公”,太阳是“婆婆”
按中国《易经》的阴阳理论,太阳是阳,月亮为阴,男人是阳,女人为阴。湖南邵阳市绥宁县苗族人在太阳和月亮的阴阳之分中完全颠倒过来了。太阳是阴,月亮为阳,太阳是女人,月亮为男人。人们又称月亮为“月亮公公”,称太阳为“太阳婆婆”。也有说,太阳是伢子(男青年),月亮是妹子(女青年)。
为什么这样说呢?他们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月亮不管是圆的还是弯的,挂在天上的时候随你怎么盯着看,它从不躲闪,因为它是男人,从不害羞;太阳就不同了,人们看太阳时候,最多只能看上一眼,你的眼睛就要自动地快速地移开,不然要剌伤眼睛,这是因为太阳是女孩,不能让你总盯着不放,它非常害羞,就像人间未出阁的女子一样,所以它才不让你多看。
寨子里不管男女老少,都不能对着太阳和月亮大小便,不然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关于对太阳和月亮的尊重,寨子里对成年人除了不允许对着它们大小便外,好像没有什么要求,倒是大人对小孩子的要求格外严格,如小孩不能用手指太阳和月亮,不能对着太阳和月亮吐口水。小孩用手指太阳,后果是晚上会发热,或者拉不出小便来;小孩用手指了月亮,月亮在小孩睡觉的时会悄悄地来到你的床前,拿出像弯月一样的刀子割耳朵。
二、小孩生病是得罪了太阳月亮
一个地方的风俗当然不一定要讲科学,不讲科学就会胡乱联系了。再说,古代的科学并不发达,人们对大自然的认识主要是以观察的方法为主。人们在观察的过程中,虽然也以发现一些事物的客观规律,但人们对大自然的认识总的来说还是模糊的,甚至是非常神秘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主观臆测,把自然界的一些事物神灵化。
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古代的医疗技术很不发达,小孩子容易患病。一患病发烧机率很大,有的小孩患病时就拉不出小便来。因为太阳是热的,人们不明其中的原因,自然而然地把小孩子的这种病理性发烧、拉不出小便归咎于小孩得罪了太阳。不仅是过去,就是现在的小孩子一旦得了感冒,大多数都是发热,这也是现在做父母最当心的。现在科学发展,对小孩子动不动就发烧的原因,通过医院的检查后,一般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对症下药,当然人们也就不会愚昧地去怪太阳了。在古代,碰到小孩子发烧而茫然无知的时候,他们只好安慰性地说是太阳作怪,或是神灵在冥冥作怪。
苗族人认为月亮会从天天下来割小孩的耳朵,我本人就有过亲身的经历。每到春秋时节昼夜温差比差大的时候,或者是冬天比较冷的天,不知为什么,前天晚上耳朵还好好的,次日早晨起来时耳朵根部就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流出血来,疼痛难忍。这时大人们往往怪我调皮捣蛋,用手指过月亮公公。那时,我心里明白,我从来不用手指过月亮公公,没得罪它,月亮公公怎么到了晚上就来割我的耳朵呢?我感到自己实在太冤枉了。那时,我心里非常痛恨月亮公公的无情,根本没有想过天上的月亮公公其实和我一样,也是冤枉的。那时,到了冬天,天气寒冷,我们寨子的小孩不仅耳朵跟裂开口子,手脚也裂开口子。手脚裂开口子的时候,却不去怪任何东西和神灵,认为是天冻的。有的大人脚板也裂开口子,其裂缝之大能放进一根稻草,走路时一不小心让石头碰到了开裂的口子,马上就会渗出血来,让人疼得眼鼓嘴歪。可他们从来不怪月亮公公,也不怪神灵。
三、太阳是美丽的妹子,月亮是英俊的男孩
绥宁苗族人认为太阳是一个漂亮的妹子,又是一只能唱歌的美丽的鸟儿。苗族认为太阳为鸟的神话,与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后羿射九个太阳之鸟的故事截然不同,他们心目中美丽的鸟是啄来稻谷种的鸟,让人类开始种植水稻,然后鸟儿耘田,让稻谷的增产,从此人类有了饭吃,并得以繁衍。
我在绥宁苗族古老的傩仪中看到这样的场景,神龛上摆了傩祭中的三尊菩萨像,两边分别是傩母南山小妹、傩公东山老人,中间一尊则很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头上顶了一只展翅的大鸟。南山小妹与东山老人被苗族人尊为创世之神,犹如汉文化中的女娃和伏羲,西方文化中的夏娃和亚当。南山小妹和东山老人是兄弟妹关系,发漫天洪水时,整个世界的人都淹死绝了,只剩兄妹俩,要继续繁衍人类,兄妹就得结为夫妻,因此,他们又是夫妻关系。我当时想,人家夫妻在一起,中间为什么还要放一尊女菩萨,这不是有碍夫妻恩爱吗?连说句私房话都不好意思,好像不符合情理。后的,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中间那尊菩萨就是苗族尊称的至尊之神——傩,她可不是人类,所以妨碍不了这对创世夫妻的私房话。
从一些史料来看,傩起源于中国南方,后来才传到北方,由于当时中国南北的语言不通,南方的傩传到北言的时候,北方人不仅把傩字按南方读音记下,还误会为傩是驱逐鬼疫之大神。汉朝时,宫廷内每年都要举行大型傩事活动,目的就是驱逐鬼疫,古代军队之中也学蚩尤九黎部落,有军傩。傩进入北方后,彻底变味,让宫廷与军队之中大搞迷信活动,让傩世俗化了。
南方之傩可能成形于母系氏族,以女人为首领,当然就以女人为尊。女首领头上带的鸟,即傩,可解释为鸟神,也可以解释太阳。古老的苗族社会将“傩”崇拜传承下来以后,一直把太阳当作女人和鸟的混体,将其神化。这是苗族最原始的宗教,也可以说是中国最原始的宗教。由于篇幅关系,关于“傩”的问题,欢迎有关专家学者与我讨论,这里就不展开,免得走题。
关于月亮崇拜,绥宁苗族有一种从远古传下来的活动,称为“跳月”。《续文献通考·乐考十》有这样的记载:“苗族的古老传说,月亮是个忠诚憨厚、勤劳勇敢的青年。有个年轻美丽的水清姑娘,她拒绝了来自九十九州九十九个向她求婚的小伙子,深深爱上了月亮。最后,她还经历了太阳制造的种种磨难,终于和月亮幸福地结合一起。”此段话与绥宁苗乡流传的故事大同小异。从个传说故事可以看出,不仅是绥宁苗族,全国各地苗族均把月亮看成是男子。太阳为什么要为水清爱情追求制造种种磨难?因为太阳是女的,也许太阳正恋着月亮呢,怎么能让第三者插足?
抛开这种看似荒唐的神话故事不说,“跳月”活动就是一种青年男女的择偶活动,应该是古代苗族人为繁衍后代而设立的,与族群的生殖文化有关。
至于后来人们把太阳与月亮称“婆婆”和“公公”,而在传说中又称为“英俊的青年男子”和“美丽的妹子”(注:绥宁苗族称未嫁女为妹子,称出家女为姑娘),这就是历史常动不息的一中变化,也是苗族人把太阳和月亮视为祖先一样崇拜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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