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咏丨解读李志《当代人物诗选》
面向理想与希望的写作
一
当代天主教神学最富创造活力的思想家之一,德国实践神学家J·B·默茨在他的代表性著作《历史与社会中的信仰》一书中开宗明义就告诉我们:任何一种学说的目的和使命都可以被规定为“为一个希望辩护”,“时刻准备着,对每一个向你们询问你们的希望的理由的人作出解释”。
反观我们身边,就有不少人在默默地从事着这种以文字“为一个希望辩护”的工作。李志先生是这一群人中更加默默无闻也更加值得我们尊敬的一位。他的四卷本诗文集以洋洋大观,集中显示了一位共和国的一线建设者几十年坚持不懈的对于祖国,对于自己的人民,对于无数并肩战斗过的战友的热情讴歌与倾心赞颂。其中的第四卷《当代人物诗选》,是当代中国截止目前为止我们能够见到的第一部反映真人真事现实生活的诗集,也是当代中国第一部由专业作家创作的反映铁路隧道职工生活的诗集,是一部真正倾注了诗人大量心血与真挚情谊的优秀之作。
我一直认为,无论人类社会如何进步和变化,有一件事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人类的活动必然会受到某些观念的支配,进而左右他们的命运。而这些能够左右人类的思考与命运的观念则总是来自少数真正有良知善思考的优秀知识分子。这些优秀知识分子常常以其观念能够影响人类活动、提升人类尊严、增进人类幸福为自己的快乐与幸福。而在这些优秀知识分子所从事的事业中,文学是塑造灵魂的事业,诗歌创作更是这种塑造灵魂的事业之中最为切近人类精神追求本源的一种艺术创作方式,因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布罗茨基断言诗歌比国家更恒久。李志先生作为共和国建设者中的优秀一员,对于这一点的认识很是深刻。从洋洋四大卷《李志文集》可以看出来,他的写作整体上都是一种面向理想与希望,导向人类梦想的光明与理想世界的写作。
二
李志先生祖籍洛阳,1933年生于山西平陆,1953年河南省立洛阳师范学校毕业后响应祖国建设边疆的号召到黑龙江省鹤岗市参加,工作,先后任地质队技术员,鹤岗日报记者。1976年调回河南,任洛阳市文联副主席、铁道部隧道工程局宣传部副部长,是目前九朝古都洛阳市唯一的一位专业作家。1955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多次获奖并多次入选各种选集,亦有部分作品被译成外文,还有作品参加过世界博览会展出,是一位为人低调而创作成果丰硕的优秀作家诗人。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文学的黄金时代,他就坚持到最艰苦的环境中深入生活,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长成就,被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原常务书记延泽民同志赞誉为“一位踏踏实实搞创作的同志”,也也是由于创作成就突出,被洛阳市委、市政府授予优秀专家称号。
在这部文集第四卷《当代人物诗选·中国铁路隧道集团专辑》的自序中,诗人李志先生饱含深情地回顾了写作这一部分作品的缘起,然后告诉我们:“作家深入生活的重要性不但表现在积累创作素材方面,也表现在感情的洗礼、艺术的领悟等方面。没有深厚的生活积累,是创作不出好作品的。只有经常深入到现实生活中,才能保持旺盛的创作活力,才有可能写出鲜活感人的艺术佳作。”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通读这一卷诗作,虽然分为三辑,但主体部分第二辑也就是以真人真事为原型创作的作品却占了百分之八十的篇幅。就算是第一辑以“爱的玫瑰”为名的爱情诗和第三辑以“星空万里”为名的两组诗歌,也同样以写人物为主。这些诗歌几乎无一例外是作者深入生活之中感悟和感动的产物。
为了更深切地体会祖国建设者的生活原生态状貌以及更切实地感受他们的辛勤与汗水、酸甜苦辣咸,从1986年起,李志先生到中国铁路隧道集团兼职生活工作达16年之久。16年当中,他作为自己笔下人物中的真正的一员,与大家真诚地打成一片,切切实实地做到了将生活与诗有机结合。在生活中发现诗意,在诗歌中酿造美好的生活,成为李志先生独特的创作特点。
三
总揽全书,李志先生的人物诗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在价值取向方面对于中国古典诗歌艺术传统的继承与发展。
古人认为诗可以兴、观、群、怨,传统诗歌从一开始就关注现实人生,尤其是社会政治,诗人更多地从个人与社会,个人与群体,个人与自然关系中发现诗。在艺术形象背后有强烈的政治、宗教、道德、伦理、人际等意识,而诗人更多地是社会的人。孔子在《礼教》中说“入其国,其教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他提出的“诗教”主张认为诗是为改变一个国家、民族的精神风貌的,放眼于深远的教育目标,培养和塑造整个社会人的性格——即素质。
在漫漫時空中,生存的意义、生命的本质以及死亡,是哲学和宗教的永恒主题,也是西方诗中的常见命题。在中国传统诗歌中只有屈原的《天问》等少数篇章有这样的内容。现代诗则强调个体生活的存在意识,企图超越一般人生的范畴,在“形而上”的高度捕捉“生命体验”,有更多的智性成份,诗人也更多地是个体意义上的人。诗不再是改变社会的工具,更多是个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和存在方式。李志先生的诗歌在这一点上有着鲜明的特点,而且融入了更多的时代精神的因子。比如《郭大焕董事长的三个比喻》,就通过董事长郭大焕对于铁路隧道工程局的战友们的工作几个比喻的描述,形象而又生动地揭示出他们生活的辛苦与汗水,幸福与骄傲。在隧道工程人员艰苦卓绝的努力下,他们新建的铁路隧道如果连起来,“说不定能从黑龙江岸边/到达南沙群岛”;他们开凿出的渣石如果堆积起来,“说不定能堆成一座昆仑山/或者,一座海南岛”;他们架起的大桥如果连接起来,“说不定能从新疆伊犁/到达山东青岛”。这样的比喻,在诗人笔下“是艺术的三个高潮……编织着/中国的骄傲”。这是新中国建设者个人自觉把自己的工作与祖国繁荣昌盛联系在一起的时代精神的赞歌。
二是感知方式和表现方式体现出与所反映的生活内容的内在一致性。
传统诗歌以“思无邪”的诗观为主导,注意表达温柔敦厚、哀而不怨的人类情感,强调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注重理性顿悟,在形象思维中贯穿着逻辑思维,显得合情合理,即使背理也是追求艺术效果而有意为之,在本质上仍是合理的,不管是抒情还是明理都经得起推敲。现代诗歌强调自由开放的精神和诗人主体意识,以直率的情境陈述,在“可感与不可感之间”的沟通。注重感性顿悟,强调追踪潜意识或无意识,是感知性的,靠所谓“内宇宙”的深入把握诗意,在本质上是背常理的,其上者表现出相当的悟性,其下者表现为玄秘错杂的随意性。因此,现代诗歌已完全摆脱“文以载道”的简单束缚,使诗更多地走向自身,在更大程度上具有个人性关联和美学意味,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现代人对生存的困惑和对生命的惊奇,趣味比较抽象,精神比较自由。
李志先生的人物诗表现的很多生活与高科技有关,如何以诗的形式反映高科技在铁路隧道建设方面的应用,难度是很大的。先生不畏艰难,通过多种角度、多种形式进行认真的探索,准确地传达出了一大批高级工程技术人员与广大职工的生动鲜活的艺术形象,从而给人们以激励、启发与警示。如《路,难道都是走出来的吗?》写党委副书记丁荣富同志对于路的有理有据、幽默有趣的论述,诗人采用拟人化的方式,将掘进机形容为一群具有旋转的牙齿的铁的猛虎,为了把群山凿出道路而一点点磨秃;将运渣的车辆形容为江河中的鱼群,把江河底部游成一条条通途。这样的论述,你怎么能够不信服!再比如《张继奎同志的笑声与众不同》化腐朽为神奇,将艰苦的隧道工程掘进工作形象化为一个个具有神话一般令人惊叹的美丽与魅力的生活场景,把现代高科技的巨大威力展示的淋漓尽致。
三是在诗歌中灌注进诗人自己独特的哲理思索,使得诗歌具有了深刻的精神内涵。这对于表现诗人的理想与希望尤其有着特殊的效果。
传统诗歌主要是抒情方式,诗人以血肉之躯感触于现实人生,“情动于中,而形于外”,以情感的丰富、炽热、单纯、执着而动人。而现代诗没有现成的规则和表达方式,如果传统诗是一个框框内写的活,那么现代诗写作时是面对一个广阔的天空,往往是采取冷静的叙述方式,主要以智性观照对象,以求发现别样含义,同时与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以把握对象的整体精神,寻求象征意味;表达上则采取不露声色的冷抒情方式,把自己的思考发现以非韵文的方式客观地甚至不厌其烦地“说出来”,这种抽身其外的静观方式与传统诗歌的“投身其中”的忘我咏叹有别,诗人不再是天真的孩童,而是智性高远的哲人。李志先生在很多诗歌中向我们展现出了诗歌的精神魅力。比如《与初继旺主席拉家常》中就有这样的句子:“如果世界上没有文化艺术/岂不是倒退到远古洪荒/如果世界上没有诗与歌声/岂不像鸟儿缺少翅膀!”。再比如《设计专家白聚敏》写道:“你能不能设计出一种刑具/将丑恶戴上手铐?/你能不能设计出一种职责/向贪官污吏砍刀?”这些立足于对于现实社会中的不合理现象思考的诗句,真可谓令人警醒,对于今天的读者具有振聋发聩的启示意义。
四
说到底,我们所拥有的全部艺术和所有的美,都不过是对人类生存诗意的呈现与揭示。人类是唯一具有主体性的生物,诗歌的内视性想象和对存在诗意的内在体验使人类超越了物质性空间生存的制约而进入了时间性的存在之中。在诗歌中,人们把美交还给美,把实存交还给实存。在阅读过程中,人因为获得时间性而得以进入本质性存在,人也由此而获得对人本身的信仰和超越现实生存的精神力量。诗歌引领我们超越了感性空间的束缚,因此它也远离了其他审美活动的空间角逐,在纯时间性的内视世界中开拓着完全属于它自己的审美疆域。换句话说,在我们日益平面化世俗化了的现代社会中,惟有诗歌能够将我们带往精神的深处,在尽显语言和内视世界的能指之美的同时,通过深刻的内心体验开掘存在的诗意,共享人类灵魂探险的无穷可能性,并以此构成人性的全面而立体的交流,使失去家园的人类精神在新的信念的询唤下,在灵与肉的主体性升华中,重获救赎,直达彼岸。我们的诗人的责任,就是更深地切入人类精神的本源,拉长欣赏者与其对象之间的感觉距离,从而创造出一份真正美丽的世界。
从这个意义上说,李志先生已经获得了成功。
作 者 简 介
李少咏,逍遥镇人,洛阳师范学院教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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