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静待月圆花好
本文作者:李建平
去岁暑期,盛夏八月,时在中旬,台风利奇马来袭。登陆山东半岛,三日大暴雨,鲁中几地市受灾。孝妇河涨堤,淹没下游平原。众志成城,群众紧急转移,政府启动应急预案,部队救民于水火,战胜了利奇马。幸运的是我们一直安好,损失不是很大。
庚子之年,年关初春,新冠病毒,突如其来,荆楚封城一月有余。白衣天使,无畏请缨,奋战江城。此时,有的人,于没有硝烟的战场流汗;有的人,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有的人,在温暖的屋中,静静地等待春暖花开。天有不测风云,世事多灾多难。吾人皆晓,生逢盛世,瘟疫终将要被战胜,一切终将过去。然而我们于静美岁月中,要知道珍惜,懂得感恩,因为有人为我们负重而行。
寒风萧萧,铺天盖地。如此般,刮了三天三夜,不肯停息。好像要把千百年来的风云变化,一切横扫。杨梢柳岸,屋檐瓦舍皆是风声,悠远而萧杀。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关心疫情增减,众生安好。数据之外便是闲居室内,煮茶温酒,暖炕赏雪,在一卷旧书里,相忘于尘世风光。
我曾经喜欢这塞北的冰天雪地,茫茫苍苍,粉妆玉砌,银白世界。狂风肆虐,暴雪漫天。世间干干净净,无有历史,亦无有沧桑。在雪面前,人世间所经历的所有,宠辱悲喜,皆渺小如无,不足道哉。我便是那个于塞北高原踩踏冰雪、逆风而行的人,风头如刀脸如割,红尘滚滚,仍自执着前行。想那荆楚逆行人,必胜过这等豪情。
高原之上山村小屋,大雪封门。举国皆封,而我有一杯清茶,一壶浊酒,一卷旧书,消遣减闷,煎透思维,打发时光。思接千载,神驰万里,任凭屋外飞沙走石,我自巍然不动,处变不惊。
我向往杏花春雨江南,梅花料峭含苞吐蕊,迎春花绽放,春意盎然。油菜花竞相开放于田间地头。却是南中春色别,满城都是木棉花。那是白衣天使,英雄之花,雄壮端庄,高昂挺拔,不屈不挠。奇花烂漫与天齐,天上云霞相映红。多少王朝兴废,世事沧桑,宠辱浮沉,聚散离合,爱憎恩怨,于她们面前,似流水轻烟,微尘不足,化为无有。有了她们,才能水流花开,江山无恙,春华秋实,岁序安然,人间情深。
我也曾经喜欢塞北秋风胡马,更喜欢独自一个人登上古老的火山之顶,雄壮豪放,自由想象,波澜壮阔,沧海桑田。多少光阴,江湖古老。亿万年前,茫茫大海,板块隆起,成为高原。恐龙石化,海藻隐于玉石。史上溢出岩浆,造就五色奇石。疑是那女娲炼石,补天之处。红色胭脂,雪白似雪,绿如孔雀,黑是铁石,黄的彩霞,赭色亦有……脚下如斯。我似是那个生长于旧石器时代的人,身着鹿皮,茹毛饮血,砍砸石器,刀耕火种。此刻正小心翼翼,拣拾苔藓,置于火石之上,轻轻用玛瑙一砸,星星之火,点燃了苔藓,也便点燃了战火烽烟,金戈铁马的岁月。
我曾经喜爱雄浑壮美的大漠,而今却迷恋上了窗前的冬阳。昼短夜长,阳光斜射,温暖小屋。晒热火炕,是高纬度之地自然馈赠。斜卧热炕,熟读旧书。盘腿打坐,瑜伽意念。围成一圈,浊酒一杯,整日聊天。我便是那个在暖阳下眯眼小睡的人,小猫偎依于旁,大狗低吠于外。此地无疫,刚胜于鼠疫。只感世事浩荡,万千故事,千年亦只是一瞬。
我曾经经常走出庭院,西南而行,阡陌纵横,杨榆参天。镶红之旗,驻牧之地,四子部落,便在北方。曾经是风吹草低,牛羊而现。自明以来,雁行之人,租耕原田为短利。边外之地,争先恐后走西口。莜麦糜谷黍薯,广种杂粮。祖辈于自流泉旁掘井开渠,引水灌溉,成阡陌之势。渠上栽下杨柳榆树,自然生长于大漠,而今半个世纪。不是胡杨,胜是胡杨。树皆合抱,树皮褶皱龟裂,枯者比比皆是,而红心犹在。我就是那个手拾枯枝,背负薪柴的樵夫,行走在枯枝败叶间,徜徉于残雪黑林之外。寻访汉元古城子,走过蒙古古营盘。匈奴鲜卑,皆为往事,北魏云幽,弯弓射雕,不堪回首。
小时候经常在旷野与同伴数星星,而如今我却在庭院里仰望星空。恬静冬夜,繁星满天,争相辉映,那是灿烂的星河。就在眼前,又在头顶,伸手可捉。硕大无比,闪闪发光,尤其是西方太白金星,宛若小太阳。御夫座耀北天、猎户座三星亮、大犬座含天狼、白羊金牛双子座,仙后座也容易辨。大星座包含于璀璨的银河,银河之外是浩瀚的宇宙。地球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人类更是微不足道。然而地球自转,星座逆转,岁月有序,宇宙亦然。东坡尚有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上人间,古今得失,是非荣辱,有如千年一叹。而我们只要拥有一片真心,何曾企盼做归人,在来时的路上,我们铭记了一颗星星,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追循着光明回去。
古人讲究天人合一,天上星座,对应人间地方,对应人事。纵然山河无恙,即使岁月无殇,终不及世间盛情。斗转星移,月缺月圆,花开有信。玉兔可捣药,悬壶济世间。待到新月再圆,春暖花开,便是白衣战士,欣然微笑,凯旋而归之时!
2020年2月写于老家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该文作者1970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现在定居于山东。
【本期幕后】
策划:敏敏
编辑:王丹
校对: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