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巴纳斯对话陈希我:一些小说不能满足于讲故事
2020年12月4日,第五届中欧国际文学节展开了第二十三场文学对谈,由斯洛伐克作家约瑟夫·巴纳斯对话中国作家陈希我,他们将围绕“本土故事,全球作家”展开对谈,讨论如何在本地事件的启发下创作故事,及如何使叙事超越边界、文化和语言等议题。
嘉宾介绍
约瑟夫·巴纳斯(Jozef Banas)
斯洛伐克近十年来最成功的作家之一,曾在外贸、外交和政治领域工作,其作品已被翻译成十种语言,并曾获得许多国内和国际文学奖。其中包括讲述耶稣在印度生活的畅销小说排行版第一名《编码 9》及其续集《编码 1》。
陈希我
比较文学博士,主要作品有小说《抓痒》《心!》等,其作品被译成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日语等多国文字。
对谈开始,主持人首先邀请两位作家简要谈谈各自踏上创作之路的原因和过程。约瑟夫认为,不像中国,在斯洛伐克这样的小国家,成为一个不错的作家相较容易,而他自己则在很小的时候就希望成为一个作家。不过14年前,五十多岁的他才开始写小说。“为什么要写作?因为没有人愿意听我讲话,于是我只好写了。”他笑称。
陈希我则表示,他最近对这个世界感觉失望,也没有专心下来做太多创作。他曾经也希望通过写作拯救自己的生活,但遗憾的是,写作是把双刃剑,就算希望通过写作凝视这个世界,但正如尼采那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陈希我说:“我现在就处于被深渊凝视的状态。”
约瑟夫表示了对陈希我的理解,同时提到了“半杯水”的概念,意为每个人对生活的乐观、悲观都不同,而作为作家,“我们都希望把世界变得更美好,世界就像人体,是由几百万格细胞组成的。我现在仍然在通过写作,试图推动这个世界往好的方向发展。”
陈希我提出了不同观点,他认为文学本质是黑暗的、极端的、非理性的,其逻辑与现实逻辑不能混为一谈,陈希我常对年轻作者说:“不要让文学的黑暗移到生活里去”。曾经,他对生活也抱有希望,但最近几年,他逐渐觉得现实生活比文学更黑暗,因此一步步丧失了对世界的希望。
主持人谈到写作的受众,陈希我将作者与读者的关系比喻成情人关系:“如果读者认为作者写得好,我们就可以走近,彼此可以谈恋爱,但如果没有感觉,也就互不相干。”约瑟夫对这一点表示完全同意,“我只是因为内心的驱使,想把内心的感受完全呈现出来。”
接着,话题来到“一个国家的文学如何走向世界?”的讨论,陈希我从自己欣赏的作家切入,他心目中的好作家是具有思维张力、思想厚度的,比如莎士比亚、列夫托尔斯泰、卡夫卡等。但他紧接着提出一个问题:中国作家能否像这些作家一样写作?“看上去,中国作家一直在国际上露面,但我们应该去思考,这种走出去,究竟是通过思维、思想,还是通过讲中国故事去传播故事?”
“有的小说是讲故事的,但这部分小说不能满足于讲故事。”陈希我强调,通过文学来了解中国文学,这就对了,但想要通过文学去了解中国社会、民俗,这是不对的。“文学就是文学,而不是提供类似社会学、新闻学的资料。”他刚才提到的那些西方大师,读他们都不是希望从中了解当时的社会状况,而是希望读到一个独特的精神性内核。
约瑟夫则坦言,在创作时,他主要关注两个话题:一是历史,另一个是具体生动的个体故事。在斯洛伐克这样的小国家里,他就会选择一些小人物的切入点,选择更多有趣的故事去阐述,以能够更加吸引读者、深入人心。
主持人提到,在特殊的今年,全世界都共同面临着漫长的疫情,从某种意义来说,全球作家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小了。约瑟夫表示,文学的其中一个目标是打造更多文学共同感,每个作家都在为之努力,但每个作家都是根据自己的本国传统和文化创作的,值得欣慰的是,通过创作,我们可以让不同的作家、文化彼此了解,增进交流。
陈希我则强调,作家首先应扎根于自己熟悉的土壤里,但文学作品不能拘泥于政治作品,它应该超越政治。
在读者提问环节,有读者问到两人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的翻译问题?约瑟夫表示,自己的书曾在二十多个国家出版、推广,当他与读者交流的时候,他发现大部分读者是不了解斯洛伐克社会文化和历史的。
陈希我则认为,西方世界之于中国自然存在着很大差别。他曾有一本作品《抓痒》正准备被翻译到法国时,他的翻译家打了无数个跨洋电话给他,专程向他确认许多细节,以避免理解上的误差。
编 | 张露曦 审 | 任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