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龚月芬】

有时候我在纠结要写点什么的时候,往往脑子里空空的像被掏空了似的。是的,别人笔下的优美我模仿不来,美丽怡人的风景我可以跟着大师的镜头和文字去领略体会那种意境。我一直是在欣赏美,美的不要不要的东西我用笔勾勒不出来。于是,就想做个懒散的人,在这里停留驻足一下,在那里倚栏停靠一阵。我还有一个爱好便是串门子,和邻居家的婶娘们可以拉好多好多话,当然不是八卦的。

我快有六七年没去过二婶家串门子了吧,就是因为这几年我在城里陪孩子们读书,顺带着打份工,偶尔回村里一下也没有时间串门子,感觉都生疏了许多。下午难得的空闲,便走到了在村西头的二婶家。

我想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她现在是村里好多男人女人羡慕嫉妒的对象,村中的男人会用她数落自己的女人,你看看人家万后家一个人养着十几头牛种着几十亩地,你看人家一个女人一年收入十几万了,再看看你?而女人们更是投以羡慕的目光,人家男人在外面打工,一个女人养十几头牛还种几十亩地那来的精神了,人家那就不是女人,是铁打的。反正二婶子就像上了头条热搜那样,因为她刚刚又卖了四头牛,又收入八万块。大家估计着她现在在城里买套房都可以全款付,那是怎样的一种荣光。

二婶是个肯吃苦的女人。十几年前我还在村里时,为了能多挣个零花钱,二婶在春天种下庄稼后便带着我去她娘家的村里给人们栽葱头挣钱了。清晨刚五点还有清冻,我便被二婶叫上骑车去十几里的村子。那地头南北足够一里地,我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地头的地有些愁。二婶给我打气咱不用抬头看,手快快的栽到中午就能到地头,到地头四十元钱就挣到了。在钱的诱惑下我坚持下来,往往是一抬头的功夫二婶已经在我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于是低头赶紧手脚并用的追赶着。到了地头二婶总会在前方接应我,叫着让我加紧点往上赶这样催赶着我就能和二婶碰头了。到了地头,二婶还总是把从家里带来的凉糖水让我一饮而尽。对我说的更多的话就是咱加油干一春天可以挣一千多块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去地东家用人家的热水泡两袋方便面吃,吃完便去找下一家用人的人家。这样下午再挣四十元,回家时往往是晚上八九点钟,和二婶在马路上一边骑车前行一边开心的说笑着,仿佛一天的劳累在欢笑声中荡然无存。有她常常罩着我,那年还真差不多挣了一千,因为我们都还年轻,有的是力气挥霍,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温暖!

我走到二婶门前时,大门外面好大一片的牛粪。虽然说是有点臭臭的,但这在村里也不算什么,她家又在村里的最边上周围的好几户人家都搬离了那旧院落,留下那个残壁的破房子。二婶可是就地取材在别人丢弃的地方堆放草料,还会在空地上种一片菜园子。这样一大片的地盘便由二婶占着经营着她的日子。在破房烂屋包围二婶的大红铁皮大门就高大上了许多,我用手拍打着大门叫着二婶,只听见狗汪汪叫的声音。探进门缝一看好大的两条狗,一条黑的一条黄色的。它们趴起来在门上扑着撕咬我,那架势好像会把我生吃了一样面露凶光张着血喷大口,我向来还是不怕狗的人,面对这两个门神我还是有点慌神,我也不敢再往里看了,把门拉紧等着二婶过来开大门。

只听二婶从家里跑出来叫着小黄的名字,那条咬的最凶的黄狗便向二婶摇摆尾巴,当起了乖乖仔。二婶打开大门那两条狗便想着出去撒欢一下,二婶赶紧让我进去又把铁大门关上断了两条狗的念想,便跟在后面任由二婶带着我堂而皇之的进入二婶家里,我看见院里牛棚里拴着好多黑白相间的大花牛,我都没敢认真仔细看一眼,因为我还从刚才的惊慌中没回过神来,进了家里才算是心里踏实了。不太高大的房屋,家中被二婶收拾得井井有条,尽管房顶还是用化肥塑料袋钉的,但家里的家具擦得一尘不染,堂前正面的组合柜让我一下想到二十几年前人们家中的流行物件,那时拥有一套组合柜再有一台电视机,出门时再有一辆麾托车那也是挺牛的光景。

时间好像是被定格在二十几年前,同是在这三间低矮的房屋间。二婶刚嫁到这个村里,刚结婚时二婶是在外面大城市打工卖衣服的。后来有了女儿,微薄的收入难以维持在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租着房子养着吃奶粉的女儿又不能上班了,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两口决定回家乡发展。这一回来,就是大半辈与黄土为伴。如果说不怀念在外面的日子也是假的,毕竟那时年轻下班之后或去公园散步,或去登高爬山游玩,或去商场买时尚的衣物,或去小吃街吃一顿可口的风味小吃。那样的静泌,还是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回到村里也没有那么平坦,在村里刚开始也更穷。分家之后就分到了二十几亩地和这三间不太大的房子。也没种过地那些年又都很穷,二婶两口便学着经营那些土地,慢慢的锄田,割田,扬场,抓粪,犁田耕种这样的庄稼活便都熟悉了,尽管两口很勤快还是在贫困中苦苦煎熬着,有时候连买洗衣粉和花椒面的钱也没有,因为女儿吃奶粉后来转为向村里的人每天打牛奶了,见着人家们养奶牛也挺不错的,于是就东借西借着钱买了一头奶牛。

刚开始由于品种还不是那种纯种的奶牛,每天也只能挤不到四十斤奶,仅仅可以维持家中补贴,想脱贫是不可能的。二婶是最要强的女人,再穷也不会流露出来那种酸楚,往往过年除了给孩子买新衣,两口子好几年都不换件新的。但该孝顺父母的一点也不含糊,兄妹可以给父母的她也不比她们少,父母亲往往心疼不想让她太掂记他们的生活,但她总会说父母养大她们不容易,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能让父母亲受半点恓惶。

农闲的时候,二婶便让老公出去外面打小工挣钱,一个人在家承担着既要养牛,又要种地还要照看孩子的职责。那时儿子也出生了,儿子的出生既给这个贫困的家带来了欢乐又让这个家更加贫穷,二婶咬牙坚持和贫穷对抗着。在村里人的眼中二婶就是抠门的一毛不拨,村里有过来叫卖的西瓜水果也从不买,那时就是买货车过来连给孩子买袋方便面和饼干也是少有的事,她就是觉得孩子可以喝饱奶吃饱白面馒头已经不错了,不敢也不想有其它奢侈。老公在村里时也是抽那种只有老汉们才抽的那种二块多钱的金丝猴烟。

二婶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农闲时出村给人们干活挣零花钱。那时金土地农场种着几千亩脱水萝卜,这个村里人有挣钱的机会还有许多人吃不下那苦,二婶往往是把家里的活黑夜干完白天再去农场挣钱。有几个人会在晚上三四点起来趁着月亮拉庄稼,搬玉米的?但二婶会干这样的事。人们往往是纳闷人家还种庄稼了,什么也误不下。但却少有人知道二婶两口的背后有多艰辛。农场的人见二婶肯吃苦又勤快便让她留下长期在大棚里种磨菇,这一种又是两三年,又给农场工人们做了三四年饭。农场外包出去之后二婶又在村里安心养她的牛,经过好几年养牛的经验二婶改换良种,奶牛由最初的一头慢慢的繁殖到了现在的十五六头大花牛。这几年养牛的效益好二婶又很下辛苦,奶牛下小牛之后吃不了那么多奶又顾不上出去零卖,二婶便年年去大型牛场买好几头小牛犊回来喂养,这样一年多以后长成大牛就可以按肉牛的市场出售了,始终家中有十几个大牛。那个下牛犊子就奶犊子和买来的三个小牛犊,可是不敢小看这样的延续发展,一个长大的牛现在卖二万,想一下一年至少卖七八个长大的成年肉牛是多少钱?所以会算账的人们估计二婶现在往岀拿百八十万就不是问题,二婶是可以两口子在村里共同富裕自己还少劳累一些,但还是又让老公出去外面打工每月往回挣五千块钱回家,所以这个家的重担就落在二婶身上了。

有人说二婶是铁打的,她其实也是肉体凡胎出身。每天四点多就起来开始喂牛,挤奶,出粪,铡草,打料。孩子们都长大了自己的日子就是将就着,一个馒头一碗牛奶就可以把早饭解决了。女儿学护理毕业当护士,结婚之后随爱人去外面发展了。儿子当兵,现在转成士官暂时也不转业。两个孩子都挺懂事,让人省心。

二婶说她没有什么让人敬佩的地方,除了一个苦还是得吃苦。我问二婶你现在不用再为钱发愁了吧?二婶说努力挣钱过上好日子让她活着有底气,母亲去年做手术兄妹让她少分担一些,她说不用你们可以拿多少我也可以拿多少,因为弟兄当中就她在村里种地,人家们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上班族。脱贫致富后的二婶,在任何时候都想做要强的自己。我说二婶你现在有钱了可以花钱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了吧?二婶笑着说买件好衣服倒是能买起了,又觉得天天喂牛种地,穿上还麻烦的干活不得劲了,每天干净整齐就行了。

我仔细端详着二婶,头上的白发增加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中尽是皱纹。才五十就没了城里女人的光彩照人,但全身上下尽显着精神与自信。我问她你觉得自己和城里人比有区别吗?她笑着说让我再去上班受着那种管理约束,我可是不会去的。我在村里种地养牛多好,空气新鲜又吃的都是无公害食品,上班挣上那两三千块钱还不如我卖两头牛了。

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价值便是最好的。二婶没时间也,从来不去找人打麻将串门子拉家常,她就是村里老人们口中的好媳妇,男人们口中的实干家,女人们口中的铁人。她就是在平凡中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她告诉我她闲着的时候会做些手工,家里的的针线活不必说,但是她编制的串珠饰品让我很是羡慕嫉妒,怎么可以那么好?那么逼真?我想她做任何事都可以做成功,因为她比谁都用心去做好每件事。

她还会看书,觉得自己那会读的书少,思想不够开阔,看到她摆在餐桌上的《活着》我便知道她是要有滋有味的活着了。她还告诉我她还在家自学着拉手风琴,因为从小喜欢也没有机会学习,现在的社会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好好生活,就是不肯给我拉一曲是想着有一天一鸣惊人了吧?

二婶现在经常陪在她身边的便是那十几头大花牛和三四个小牛,还有保护她和牛的两个门神小黄和小黑两条狗狗,忘了坑上还有一只懒得睡觉的小花猫。二婶每天的日子都是忙忙碌碌的但却又是很充实的。

二婶没有更远大的梦想,只是在平凡保持着一种自我奋进的精神。这样的女人我是打心眼里佩服,谁说女人不如男?二婶就是在村里还不是响当当的为自己的人生赢得了一片赞扬。所以用二婶一句话就是“你很好,我也不错。”做人,要的就是这股子底气!我是真心为二婶点赞了!

【作者简介】:龚月芬,老家长治市现居山西朔州市,一个四星级的酒店员工,业余喜欢唱歌,写点生活中的琐事,愿意用最美的歌声和最简单最真实的文字倾述生活中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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