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 (71) 父亲疑被孝子杀案

男子身首异处，孝子被疑杀人

清朝同治年间，山西省芮城县的新任县令云茂济正在院子里审阅案件，突然地保陈正金和几个村民押着一个年轻人走进了县衙。年轻人口中大喊着冤枉，陈正金随手就打了年轻人两个嘴巴，年轻人被打后依旧喊冤不停。云县令见罢，赶紧喝止地保打人，问明地保怎么回事。地保陈正金禀告道：昨晚巡夜，我等来到城内荣山寺附近时，见到一个人匆匆从荣山寺后门溜了出来，此人行为鬼鬼祟祟，形迹实在可疑，于是就被当场拿下。这个黑影是县民陆大有，陆大有当时浑身是血，两只手也沾满了血迹。我等将他捆住，又进入荣山寺查看。查到西厢房时，发现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地上，仔细看是一具无头尸体，房间里面狼藉一片，遍地血污。这显然是一桩人命案，于是就将他逮捕到衙审问。

大图模式云县令听罢，当即审问陆大有，问他究竟有没有杀人？陆大有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声称自己没有杀人。陆大有说出了自己的经历：陆大有说，他住在城郊，家中有老母与自己相依为命。他以帮人当挑夫为业，每日辛苦挑担养活他和老母亲。那日之所以从荣山寺出来，主要是荣山寺里的役工蒋贵开了个赌场，他平时会去玩两把，赢点小钱用。由于他的运气比较好，每次去都能赢点钱，因此总是忍不住去玩一下。昨天夜里，陆大有一直等待天黑也没有人雇，于是又去荣山寺赌钱。他来到蒋贵房前，看见蒋贵房里黑灯瞎火的，在周围喊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陆大有见没人答应，就大着胆子推门进去，结果刚进门就被一个东西绊倒了，他的两只手撑到地上感觉冰凉滑腻。陆大有心生疑惑，点燃火柴一看吓得不行，原来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陆大有吓得不行，立刻扭头就跑出了荣山寺，结果刚出后门就被地保陈正金等巡夜队员逮住了。

大图模式云茂济云县令听罢，当即把陆大有暂押在县衙，带着三班衙役准备去荣山寺勘验现场。正准备动身之时，大门外响起了击鼓之声。击鼓人被带上来后，云县令见是个老妇人，老妇人跪在地上大喊救命。云县令让老妇人慢慢道来，老妇人说出了报案缘由：老妇人李氏，丈夫早年病亡，留下一个16岁的儿子与她相依为命。邻居有个寡妇鲁氏，很会勾搭年轻男子与她厮混，不久前鲁氏勾搭上了她的儿子，被她发现之后斥责了一顿，不料鲁氏却唆使她的情人来家中寻衅闹事，反咬一口是她的儿子勾搭她，声言要将其子打死。鲁氏叫来的这个男人叫胡大虎，是个杀猪的屠户。此人长得人高马大，凶狠剽悍，只怕早晚会闹出人命来。所以赶紧来县衙报案，免得酿出命案来。

大图模式云县令见李氏着急得泪流满面，对她宽慰了一番。让她不用担心，回去好好照看儿子，不要让他继续与鲁氏纠缠。云县令会安排地保去调查情况，并对其子进行保护，如果恶霸敢逞凶，县衙必将严惩不贷。李氏听罢，赶紧磕头拜谢而去。李氏离开之后，云县令带着衙役赶往荣山寺勘验命案现场。在荣山寺现场，住持慧觉禅师早已经带着僧众在现场等候，云县令径直进入案发的房间，发现一具无头尸体仰卧在地上，血污遍地，床上被褥枕头丢在地上，床头一只旧木箱里，衣服也被翻得七零八落，掉在地上的被子上有一个硕大的血手印。仵作验尸完毕后，上报了勘验结果：死者是被一个孔武有力的人杀死的，死者头颅被人用刀割下，创口非常齐整，非是一般人所为。凶手必然是一个很会用刀的人，只是寻找了房间里所有的角落都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发现头颅。

大图模式云县令看罢验尸结果，让衙役们继续调查，随后便迈步出了房间与慧觉禅师喝茶说话。云县令说，闻言荣山寺之中有役工聚赌，荣山寺是清净之地，如何容得赌徒在此藏身呢？老住持慧觉禅师听罢面有愧色，他随后说道：蒋贵原本是个贫家子弟，来寺中做杂役已经多年。此人一向品行端正，诚实勤劳，凡是交代给他的事情他都做得很好，从未出过差错，因此颇得寺里众人信任。后来寺中事物太多，管理杂事的僧人忙不过来，就把管理后门的钥匙交给了蒋贵，让他负责管理。到了晚上之后，后门就只有蒋贵一个人看守。交钥匙之初，曾叮嘱过他不要出事，但后来还是出事了。数日前，有人到慧觉禅师的面前举报蒋贵在寺中聚赌，慧觉禅师把蒋贵叫来严加斥责，要他不准再赌，蒋贵当时痛哭流涕，并跪在地上保证以后再不聚赌了，蒋贵一边哭一边保证，还说出了他聚赌的原因所在。

大图模式蒋贵说，他的堂兄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就等着日子定亲了。蒋贵手中没钱置办彩礼，于是想邀请几个朋友帮忙凑钱。谁知朋友中有人提议，与其凑钱还不如开赌场，让众人给他抽头，彩礼钱也就不愁了，当时承诺说只要彩礼钱抽够了就散伙。蒋贵觉得朋友的主意不错，于是就答应下来。谁知提议的朋友包藏祸心，他到处约人来赌钱，在其中又暗暗做手脚，坑害前来赌钱的人。蒋贵得知情况后，催促朋友散伙不准再赌。那日慧觉禅师收到举报斥责蒋贵时，蒋贵就坚定地说要撤掉赌场。大前天傍晚，慧觉禅师到蒋贵房中检查，果然发现赌场已经撤了。当时蒋贵在房中，慧觉禅师问蒋贵钱凑得怎么样了？蒋贵说已经凑了10多两银子，他花几两银子打了一对金戒指，剩下的10两银子准备用来办酒席，买成亲用的物品。蒋贵当时还把戒指拿出来给慧觉禅师看，那是一对镶嵌着珐琅莲花的金戒指。慧觉禅师问蒋贵为何要在戒指上镶嵌莲花？蒋贵说他的未婚妻叫王莲花，所以就打了这样的金戒指讨她欢心。慧觉禅师紧接着说，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他的确不知道，今早有僧人前来报告他才知道蒋贵房里出了命案。云县令听了慧觉禅师的一番讲述，大概掌握了一些信息。云县令请慧觉禅师找人把蒋贵的尸体先收殓了，县衙缉拿到真凶并找到头颅后，再一起将尸体安葬。慧觉禅师听罢，表示愿意尽心处理此事。

大图模式云县令返回县衙后，马不停蹄地让人取来陆大有的手模，对这被褥上的血手印比较。结果发现被褥上的血手印一大一小，显然不是同一个人的。云县令心中当即料定，这桩凶案不是陆大有所为。云县令反复思考，想起了李氏前来告状，描述的鲁氏的情人胡大虎人高马大，且凶悍霸道，而且他是个杀猪的，必然精通刀法。云县令怀疑是胡屠夫杀的人，但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云县令反复思考良久，仍然是一筹莫展。最后，云县令叫来衙役董平和李双，让二人乔装打扮去明察暗访一番。董、李两个衙役领命而去，他们在城中重点寻访赌场等地，调查出入赌场的重点人群。结果接连两天过去，他们都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第三天中午，二人依旧没有查到线索，二人心中不免焦急，但焦急归焦急，饭还是要吃的。两个人于是踱步走进一家小酒馆，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就开始吃喝起来。进入酒馆之后，两个衙役发现靠近窗户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翘着二郎腿，看上去满身的江湖气，不像是正经人。靠窗户边上的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笑，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说：“鲁寡妇真有本事，现在又搭上了老胡，老胡这下可享受了。”另一个男子听罢，满脸鄙夷地说道：“老胡能有什么享受啊？据说那家伙赌钱输得太惨，肉铺子都要关门了。”穿青色长衫的人又说：“这可不一定，我今早见胡屠夫又赶着几头大肥猪回来了，鲁寡妇在门口满脸堆笑地迎接他，手指头上还戴着两个金镏子。”穿青色长衫的人说完，拍着胸脯说他敢保证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二人又闲聊了一通，喝了几杯酒后就离开了酒馆。

大图模式两个衙役听到二人议论，觉得这里边有文章，于是就跟着这两个人走了出去。这二人一路走到肉铺面前，对着肉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了一番后就走了。两个衙役决定走进肉铺里调查一番，当他们进入肉铺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艳妇人，正在和一个身材魁梧健壮的男人说笑。那大汉见到衙役们进入店中，忙过来招呼他们问是否要买点猪肉。衙役董平笑着说，他想买10个猪苦胆回去配药，价钱多少不是问题，主要是量要够。那大汉说没有那么多苦胆，让他们过几日再来买，说完就不想搭理二人了。此时坐在一边的美艳妇人连忙说目前有3个现成的苦胆，可以先买走3个，后面再来取剩下的。妇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三个手指来比划，董、李两个衙役看得分明，那妇人手指上戴着一个金戒指，金戒指上镶嵌着一朵莲花。两个人见状心中惊讶不已，当即撒谎说苦胆必须当天备齐，于是就迅速推出了猪肉铺。

大图模式董、李两个衙役返回县衙后，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云县令。云县令当即让衙役将胡屠夫和妇人逮捕到堂。二人被拘捕到堂后，口中大呼冤枉。尤其是胡屠夫，他说自己是个良善百姓，平日里老老实实卖猪肉，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云县令把李氏的状纸丢给胡屠夫看，斥责他平日里欺男霸女，难道这也是良善之民吗？胡屠夫不服，他说是李氏的儿子调戏鲁氏，他才上门去理论的。云县令问胡屠夫，李氏之子是如何调戏鲁氏的？胡屠夫说鲁氏请李氏之子帮忙写信，结果李氏之子握住鲁氏的手不放，这不是调戏是什么？云县令又问鲁氏此事是否属实，鲁氏说她记不清楚了，又问鲁氏当时李氏之子拉了她哪只手？鲁氏举起了右手。鲁氏举起右手，手指上的金戒指特别显眼，左手之上又有一只金戒指。云县令让鲁氏把两只戒指都拿下来，云县令仔细端详了两只戒指，发现造型一模一样，戒指里边凿着“李记”两个字。城内有家金铺就叫李记，这两个戒指应该是来自那里。

大图模式云县令问鲁氏，这两枚戒指是从哪来的？胡大虎抢着回答，这戒指是三年前打的。云县令又问是在哪家铺子打的？胡大虎说记不得了，又问打戒指当时花了多少钱，胡大虎还是说记不得了。云县令见他说不出来，直接把城内李记金铺的掌柜叫到县衙对质。李记金铺的掌柜到来后，一眼就认出了金戒指是他们店铺里打的，而且打金戒指的人是荣山寺的蒋贵。当时蒋贵说他对象的名字叫王莲花，于是刻意嘱托要打一朵莲花在上面，当时因为多打了一对莲花，所以费用多花了一两银子，总共花费是4两银子，这两枚戒指每一枚的重量是一钱五，可以现场称重验证。云县令说罢，当即怒斥胡大虎：“大胆胡大虎，杀人凶手就是你！你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大图模式胡大虎不肯认罪，云县令又让人取出被褥，让衙役们摁倒胡大虎，让他用手掌去比对被褥上的血手印。经过比对发现，胡大虎的手掌与被褥上的血手印对得很齐，严丝合缝不差分毫。胡大虎还是不肯承认杀死蒋贵，云县令让陆大有上堂对质，问陆大有是否认识胡大虎，陆大有说他认识胡大虎，他们曾在蒋贵的赌场里赌过钱。这一下，人证物证俱在，胡大虎无话可说，只得承认了罪行：原来，胡大虎一向吃喝嫖赌，在城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当他得知荣山寺内开了赌场之后，就去参赌。胡大虎一开始赢了很多钱，后来却又全部输回去了。因为他不知道蒋贵的朋友做了手脚，胡大虎输得连猪肉铺都差点卖掉了，胡大虎于是去给朋友借钱。胡大虎的朋友是个深谙赌场关系的人，他告诉胡大虎蒋贵的赌场做了手脚，他不可能赢钱的。这种赌场一般会让赌客赢钱，把赌客套牢之后就一直输钱，输到倾家荡产为止。

大图模式胡大虎平日霸道至极，自然受不了这种气，于是他带着一把杀猪刀来到寺里讨回赌本。胡大虎来到荣山寺找到蒋贵，发现赌场已经撤掉了。但他不管那么多，抓住蒋贵就问他要钱，蒋贵说他只负责开赌，赢钱的人是庄家。庄家现在已经离开了，这个钱不该他赔。胡大虎说赌场是他开的，而且开的是黑赌场，这个责任他必须负。两个人争吵起来，随即动起手来。蒋贵打不过人高马大的胡大虎，胡大虎几拳就把蒋贵打翻在地，随后就去他的柜子里翻钱。蒋贵从地上爬起去阻止胡大虎，为雄转过身来一拳打去，蒋贵被打得口吐鲜血仰面倒地。胡大虎没有找到钱，他揪住蒋贵的衣领说：“今天不把钱还给我，我就要你的小命！”

大图模式蒋贵即将成亲，他心疼自己的那些钱。他怒骂胡大虎霸道无理，他一定要去报官让他得到惩罚。胡大虎听到此话杀心顿起，他把蒋贵拖到床边，拔出杀猪刀揪着蒋贵的头发，轻轻松松就切下了他的脑袋，就如平日里切猪肉一般。胡大虎切下了蒋贵的头颅，在箱子底下翻到了一对金戒指和10两银子，胡大虎心中欢喜不已，拿起一件衣服将蒋贵的头颅包裹起，带着金戒指和银子溜出了房间。胡大虎溜出门后，带着蒋贵的头颅回到了家中。他把头颅埋到猪圈边上的土里，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埋了，然后又弄了一块石磨压在上面。那天晚上，胡大虎杀人后前脚刚走，陆大有后脚就进了蒋贵的房间赌钱，发现了地上的尸体。陆大有慌慌张张跑出寺庙来，结果巡夜的地保陈正金等人当场抓获。陆大有因为摔倒在地上，身上沾满了鲜血，所以被定为凶手。陆大有被捕之后，胡大虎认为此事已了，于是便把金戒指给了相好的鲁氏戴上，左手一枚，右手一枚，又把那10两银子拿去买了肥猪来杀。胡大虎原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没想到云县令派出衙役调查，很快就抓住了他。

大图模式胡大虎承认杀人，鲁氏也认了罪，衙役们随后去胡大虎家里挖出了蒋贵的头颅，又把头颅与尸体对接，证实头颅与尸体都是蒋贵的。案子真相大白了，这一切都是胡大虎在作恶，云县令按律进行判决：胡大虎杀人劫财，判处斩首；鲁氏杖责三十，并进行训诫；胡大虎劫到的银子、戒指因为出自不义之财，所以全部没收；蒋贵的尸体由其亲属带回安葬，胡大虎的肉铺变卖，所得的银子全部赔偿给蒋贵家属；陆大有虽然贪图小利沉迷赌博，但鉴于其是一个孝子，所以不做处罚。案子宣判之后，百姓都称云县令判得好。这桩案子从结案后往回看也许并不复杂，但要破解此案却相当困难，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和证人能证明凶手是谁。陆大有满身血污，又去过蒋贵的房间，所以他被怀疑是凶手。云县令经过调查后排查了他杀人的可能性，但要找到凶手却不容易。茫茫人海去何处找寻？云县令虽然怀疑胡屠夫，但没有直接证据，无法定罪抓人。不过好在天不藏奸，董、李两个衙役的奇遇让案子有了转机，胡大虎得意忘形，终于露出了破绽。血手印证明他是凶手，陆大有当场对质，还有那两枚金戒指，这些都充分证明凶手就是他。胡大虎被捕斩首，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大图模式此案告诫后人：为恶作恶，天不藏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