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
那年秋天我毕业回村,因为我上学的时候很少回家,即使星期天回家也不出去玩,所以对村里人比较陌生,村里人对我也和不存在一样。偶尔,我也只是和几个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玩,冬天的农村冻的连抠土都抠不起来,还能做个甚呢?于是,生产队的队房里就显得热闹起来,有时候队长给开会学习,有时候人们没事闲聊,也就是个张家长西家短。农村人一到冬天人们睡的迟,起的也迟,上午的时间很短。下午和晚上几乎全村里的年轻人都在队房里。老年人有的耍六六牌,或者串门子。队房就在饲养院,院子里常有一些孩子们玩旱板车,叽叽哇哇打打闹闹。
我们家孩子多睡不下,为了省点炭,我只好到我最好的朋友隔壁连梅家睡觉。她年龄和差我不多,父母都年龄大了,她是她家最小的,娇生惯养。我们是亲隔壁,她父母和我妈关系特别好,邻里和睦,于是我们两个人自然就成了好朋友。冬天村子里的年轻人主要就是拍戏,过年的时候各村的剧团去大队演出。我扮老奶奶,连梅扮鉄梅,每天晚上吃完饭去学校一直拍戏到晚上十二点钟才回家。又因为我们都是民兵,也经常参加民兵训练,有时候正睡着了,外面吹哨子,就知道是民兵紧急集合了,就的赶快起来,用绳子把行李捆好,背着去大队集合。
有一天,我们拍戏回来刚睡下,正睡的迷迷糊糊了。听到吹哨子,就知道是紧急集合呢。大队离我们村也有二里地,我们两个人各背着自己的被子和村里所有的民兵去大队集合。这时我第一次跟着连梅紧急集合去大队。等我们去了,大队早就是灯火通明,所有的普通民兵,基干民兵都已经集合起来了,正在整队,准备出发。我们站进队伍里了,我的行李松了,二百多名民兵都背着行李,很整齐,唯有我的被子松开了,我抱在怀里不敢站在前面,正担心这该怎么办呀。突然民兵营长喊道:“谁的行李没捆好赶快进家捆好”,于是,有几个人悉悉索索进了大队办公室,我也只好随着他们进去,在人家的帮助下才又捆紧,背起来站到队伍的后面。“立正,稍息,立正,向右转,齐步走。”队伍出发了,我和连梅就走在队伍的后面。全大队八个生产队,一共有二百多民兵,排着四路中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没走多远就进入田间小路,路是秋天耕地的时候把路耕了,磕磕绊绊的真不好走,走着走着队伍乱了,跟上来的营长也没说啥。乱了也的走,叽叽吵吵走了好一阵时间,这时候营长喊:“原地待命!”顿时鸦雀无声,等后面的跟上来,整好队伍,然后分开四组,东南西北分开,从各个方向匍匐前进,我们前面正好是一大片烂坟滩,我们都爬在坟头上,我的被子成了累赘,我实在背不动了,顾不得地上有土、有雪或其它东西,赶紧放下来爬在地上,为了省劲我只好拉着被子爬,那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冬天的月亮特别亮,看的见每一个坟头上都爬两三个人,我拉着我的被子就爬在连梅身边,没敢在动,人家匍匐前进,围着坟头爬来爬去。我累得不想动,只怕民兵营长看到。因为人多估计民兵营长注意不到,像我这样的落伍者也有几个,人家都已经训练过几年了,我还是第一次,也没见过这场面。我心里想爬在坟头上,不会鬼跟回去?想想心里头就“发毛”。其他人行李捆的整整齐齐,匍匐前进,一会儿爬坟头东边,一会儿爬坟头南面,在这一大片坟地里,几个人爬一个坟头,有一部分是基干民兵。基干民兵都拿着枪,我是普通民兵,当然没有枪了。基干民兵背着行李,背着枪,走在前面,冲在前面,站队也在前面。爬了好一阵子才结束。起来是跑步回家,我和他们一样背着我的被子跑,实在跑不动了,我是最后一个了只顾喘气,数九寒天跑出了一身汗,实在跑不动的人们也慢下来了,不过连梅一只陪着我,前面和后面的差距太远了。等我们跑回大队,多数民兵正排成四路中队,整整齐齐,前面是基干民兵都背着行李、背着枪,后面是普通民兵。营长喊:'立正,稍息,解散。暗蓝的天空,明月偏西。我又累又迷糊,坚持着走回去。
第二天晚上拍完戏已经很晚了,大队通知我们七八个有紧急任务,赶快回大队。原来是各村里挑出几个人查夜。我们是东四队的,去西四队查,西四队的来东四队互查。一队也就六七个人,一家一家的查,进家要看被子里睡几个人,我们进了一家,我不认识,夫妻两个人睡一张被子,看户口簿是三个人,孩子那去了?只是男人起来开门披一件棉大衣。“怎么户口簿是三个人?”领队的问到,人家老婆有点羞涩,睡被子里装睡着了没啃声,和户口簿上的人对不上。连梅看见人家的孩子就在被子里。院子里的闲房也要仔细查看,不能叫特务跑掉。那时候说有外国的特务潜伏,折腾了一晚上没查出个特务来。
又是一个晚上我们拍完戏正往回走,村里一个叫明和的小伙子说他老婆跑了,叫大家帮忙找老婆。明和和他老婆因为家里一点小事打架了,半夜三更的去那里找,冬天那暗蓝色的天空上,月亮正亮,一大伙人分头去找,有去明和四五里远的岳母家找的,有在村里他老婆肯去串门子的家里问的,找了好大一阵子也没找到,去他岳母家找的人也回来了,就是没找到。一大伙人围在当村议论,去那里了?数九寒天冻的人们着跺脚,背后是粮库,粮库前面有一赌矮墙,中间有一点距离。明和老婆就藏在里面,冻的实在受不了啦,就慢慢的走出来了。嗨,折腾了好长时间了,原来就在眼跟前呢。在好的黑夜还真不如个赖白天,明亮的月光下就是看不见人们的表情。看着明和和他老婆的回家的背影,人们散了,各自回家了。明月偏西,地面前一段时间下过的雪留下的残雪,格外耀眼,折腾了多半夜的人这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明月依旧朗朗的照着,却已是物是人非。但茶余饭后却总是不经意的想起那年那月,那些事儿,久久的,飘渺却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王建平:内蒙古乌兰察布人,乡土作家,诗人。热爱家乡和家乡的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