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军原创丨男男（小小说）

男男

（小小说）

文/相军

男男是爹娘的第三个女娃。

男男下生时，爹气得摔断了烟袋杆子，吼：“又是个女娃！”娘哭得断了奶，说：“这苦命的妮子，就叫男男吧。”

男男七八岁时，还是个黑不溜秋的庄稼妮子，十岁往后，就日渐水灵，十八岁时，已出落成全村最艳的一朵花了。人都说男男是个美人胚子，脸蛋跟鸡蛋皮一样光滑，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最是那一双眼睛，叫人一看就再也忘不了。男男的嗓门极好，三四岁就跟外婆唱儿歌，七岁能背几十首唐诗，那小嘴就跟瞎子手中的算卦板子，一套一套的。老人们都说，男男长大了准能嫁个演员。

上小学时，男男的学习成绩全校拔尖，被保送到县重点中学。可爹却说，女孩子家，识几个字上厕所别摸错门就中了，还想考清华大学不成？就以交不起学费为由，让男男在家做活。从此，男男总爱仰脸看天上的云彩，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是老半天。

过年了，娘蒸了几个红糖包子，点三炷香，叫男男送到村头的土地庙里。男男问：“为啥要送到哪里？”娘说：“这是祖上传下的老规矩了。”男男就撇了小嘴：“老规矩就不能改一改？”走到半路，就把红糖包子送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男男十九岁那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是个当兵的。男男看了照片，觉得那身草绿色的衣裳衬得那张布满胡茬的四方脸挺好看，腮帮上就涌出两块红晕。男的探亲，俩人进县城逛了一天，看了场电影，买了一身衣服。回来后，男男又爱唱了，走起路来都像踩着五线谱。有人说男男一摇头，根根发丝都能甩出歌词来。哪料到没过一年，那男的在部队提了干，一封断交信就寄到男男手中。男男看了，半天没吱声，只是一声不响地划一根火柴，把那张宣判自己命运的纸片烧成一堆灰，又迎风撒掉。

很多媒人来提亲，都被男男挡了回去。又过几年，男男25岁了，爹娘着了急，四处托媒。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汉慕男男的美丽，登门求亲。爹收了一笔丰厚的彩礼，就应承下来，事后又去征求男男的意见，男男一下一下梳着头，木木的，没有言声。

男男出嫁了，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娃。男人嫌她不争气，拿柳条沾了水抽她的肚子，她把嘴唇咬出了血，又硬硬地咽回去。又过两年，男男终于生了小子，胖胖的，很喜人。男男成天烧火做饭、洗尿布、奶孩子，再也唱不出歌儿来。过年了，男男也蒸了几个红糖包子，点柱香，送到村头的土地庙里，还俯下身来，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作者简介】相军（男），出生于沂蒙山区，入伍后到太行山脚下，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主择业后，2018年创办鲁兵传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