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笔记：善财洞的大丽花

梁东方

善财洞在清水河左岸，面对以白塔和菩萨顶为中心的庙宇群，面对围绕着那一片核心区域的庙宇群持续的人头攒动之状，似乎有点落寞。毕竟能穿过不好穿过的马路到河的这一岸来专门看一看的人不多，不过这里却是回望那核心庙宇群的全景的最佳位置之一。从这里可以依次将白塔和菩萨顶之间的所有的庙宇收入眼帘，可以一直凝望着这一块五台山之所以叫做五台山的标志性场景，做一场西天佛国的梦。

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这里选择建设善财洞下院，并且作为黄庙，成为皇亲国戚们来五台朝山的妥为方便之处的原因之一。反正现在来到善财洞，享受这个视野，是其中的一大福利。

善财洞位于山脚下堪称宽大的院落里，还有一种物象是没有想象到的，那就是随处种植着的大丽花。有的直接种在土地中，有的栽培在花盆里；有的作为路边迎宾的花行，有的则是门前对峙的点缀。如果要举出一种花来作为本寺的寺花来，那一定非大丽花莫属了。

大丽花一路从门口种到院中，种到一座座殿宇前，成为整个院落里最为显著的草木存在。它们在盛夏季节里已经感受到了五台山独有的清凉，将硕大的、往往超过二十厘米的花朵次第开放。红黄紫白之间，这些大花将季节与建筑充分融合，使冷硬的历史有了温度，使千篇一律的庙宇游览突然变得有声有色。

大丽花这种在平原上要到九月份才会在人家门前、庭院角落里盛开的大花，尽管盛开的时候阳光依然强烈，但已经是苦夏已过、秋日来临的明确信号；加上其花朵硕大喜人，性格泼辣不吝，不择地而生，所以在民间一直有其喜闻乐见的普遍存在。那种开花的氛围与格式几乎与年复一年人们固定的观感是挂钩的，现在在盛夏的善财洞院落里到处见到这样盛开的大丽花，就不由得使人觉着气氛的异样。这是秋日早来的异样惊喜，是佛国天地的别开生面。

对于花，传统上是喜欢大花大朵的，但不论是牡丹还是芍药，其实都不及大丽花的花朵更大。大丽花的花朵不仅大而且变化很多，种类多，开出来的花的颜色、格式与样貌都不太一样；仔细端详，不是很粗的草本的茎上盛开的花朵，怎么就会有那么巨大的花朵、那么浓郁的颜色、那么多变的姿态？

它们既身在凡间又仿佛身世奇诡，有某种源自天庭的神奇。正是这样的品质使它们在善财洞这样佛教的院落与建筑之间，显得充分贴合；分明有互文关系，有各自增色的互相依托。

来往于善财洞的人们，匆匆地走过每一处地方，匆匆地燃香拜佛，匆匆地拍照留念，匆匆地对照记载将每一处建筑的名称和历史渊源搞搞清楚；虽然也有人注意到了大丽花的存在，但是总以为这不过是院落里偶然栽种的花朵，和厚重的建筑与更加厚重的历史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不值得一直去看。每个人到每个寺庙里游走的时间都有限，何必去看一种在别的地方也能见到的花。

岂不知，正是这样在别的地方也能见到的花，将遥远的凡间与五台山所追求的佛国联系了起来，让自己普通的人生在追寻异样的美好的途程中仿佛有了脚踏实地的凭依。循着这样熟悉的物象，在鲜活的生命气息里，我们就既在业力之中，也在往生之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