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蒋念盈：【清明哀思】 (散文) / 开普饭

清明哀思

作者：蒋念盈

作品展示殇

今天是公元2020年4月4日，农历庚子年三月十二，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杜牧的这首《清明》流传数千年，记载和诉说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清明历程。

我，一个漂泊在外几十年的游子。由于平时工作的原因一直在清明时节未回乡祭祖过，深感有点对不住老祖宗，特别是已过世几十年的老母亲。2015年，我终于熬到了退休。退休以后每年的清明时节都回老家祭祖，给老祖宗扫幕、祭拜。每当此时，心里都会有说不出的难受，特别是在母亲的坟前。

早年走出家门的我，对家乡清明祭祖的习俗不大记得清楚了。2016年清明时节，我第一次回乡祭祖。当时心里还真有点高兴，因为这是我从走出家门后几十年来第一次回乡祭祖。起程时我在心里盘算着：今天乘火车几个小时到西安，从西安转乘大巴一两个小时就到家了。头天到家第二天上坟，正好赶趟。在火车上我打电话告知了嫂子，说我今天回来。谁知情况有变，嫂子说今天上坟，你既然要回来那就把妈的坟给你留着，你回来上。我脑子嗡地一下，立马心里好难受……埋怨自己没早点告知嫂子，没早一天走。就这样，带着失落的心情回到了老家。

老家有讲究，不能重复上坟。这样我只能给母亲上坟了，是嫂子跟侄儿特意留给我回来上的。第二天，侄儿陪我一起给母亲祭拜上坟。

母亲生前吃苦受累一辈子，没能过上好日子。父亲过世早，母亲一人把我们兄弟姐妹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受尽了人间的苦，历尽了人间的难。小时候我从家乡当兵出门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最想念的就是母亲。我当兵的第二年全国实行改革开放，家里的日子才慢慢地好了起来，总算是能吃饱饭了。母亲对哥哥他们说：“娃刚一走，这就能吃饱饭了。娃在屋里时把罪受了，妈没能好好供养他……也不知他在外面咋样？”哥哥他们告诉母亲：娃在外面好着呢，比咱在家吃的好，每天大米大肉地。母亲听了之后，眼泪便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流了下来。

这些，是当年哥哥在书信上告诉我的。看了之后，我即成了泪人……当晚我没睡好觉，总是想着母亲，想着母亲说的话。夜里又梦到了母亲喊我吃饭……

跪在母亲坟前，我思绪万千。母亲生前喜欢抽烟，我特意给母亲买了两包烟，在上坟的时候同冥币、纸钱一起给母亲供上，并告慰她老人家：妈，这些年儿不孝，没回来给您老人家上坟跪拜，儿对不住您……今天儿回来看您来了。我把为母亲买的香烟，一根一根地用双手小心翼翼把放在冥币、火纸上：来，妈，儿给您把烟点上，您慢慢地抽……这样说着，我几度哽咽，任泪水洗面。

跪在母亲的坟前，一层黄土近在咫尺。那一层黄土，阻隔了我和母亲。母亲在地下，我在地上，母亲在阴间我在人间。阴间跟人间就那么一层薄薄的黄土，生与死就那么近在咫尺。曾几何时，我面对着熟悉而空寂的家园，满怀惆怅，乡愁便是一方母亲那再普通不过的，矮矮的，僻静的坟墓。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在我悲哀默想的当中，那幂币、火纸好像显灵似的，“嘭、嘭”地起着蓝色的火焰，一跳一跳地。我知道，是母亲心里高兴，儿子回来看她了……

庚子年有闰月，老家讲究有闰月的年份立碑好。本来我打算提前回去，给母亲在清明之前立上碑，然后在清明时一同祭祖，提前回家的车票我都订好了。经多方联系后，才知由于疫情的影响，工人及石料到不了位，给母亲立碑的事便只有搁下了，这样只好把提前订的票退掉。不能立碑那就等清明回去祭祖，专心地等着清明的到来。快到清明了，我又买了回家的车票，就等着日期的到来好起身了。

可就在我专心等候的时间里，我在网上看到了由省市两级政府所发的通告：由于目前境外疫情日益严重，给国内疫情好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从某日起，凡是外地的人，不管是境外还是境内，通过何种口岸，所有回陕人员必须首先集中隔离14天，由县一级防控部门负责实施。看了这则官方通告，等着回家祭祖的心情一下子凉了。这样，又只好把清明准备回家的车票退掉。

从之前的雄心勃勃提前回去给母亲立碑，到清明时回家祭祖，再到看到两级官方通告，这心情一下一下地降到了冰点。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难料，陕西山西虽一河之隔，可它却这样无情地把我挡在了河的东边。

往年的清明时节，我坐上高铁兴冲冲地，一个多小时到达西安，然后乘坐个把小时的大巴便回到了商州老家。

祭祖的前几天，嫂子在家就蒸好了上坟必备的馒头。嫂子的手艺好，蒸出的馒头花样、面相都是上成的。到了祭祖的头一天，我便同嫂子、侄儿一起在镇上买第二天上坟所需的各种用品，冥币、火纸、坟头上挂的白纸巴，还有鞭炮等，当然少不了给母亲买上两包像样的香烟。第二天小心翼翼地用人民币刻打那一打打的火纸。嫂子爱算经济帐，每年都是买上白纸，然后回去自己动手剪纸巴。嫂子自己剪的纸巴跟镇上买的没啥两样。我便笑着说：嫂子脑子灵，而且手也巧。这时嫂子就会瞪着我，也说一些玩笑的话。一家人高兴开心地备上坟所需的用品，不亦乐乎。

大哥由于大病后留下后遗症，不能前去坟上祭祖，两个哥哥又先后过世，每年清明的祭祖便落在了我这个游子的身上。上坟的时候我带着侄儿、侄孙们一起，拿上所有的祭祖用品，祖坟老坟父母坟，一个个的挨着祭拜。所以老坟父母的坟都不在一块，上坟时需沟上沟下，坡上坡下地来回跑。等所有的坟都祭拜完毕，需花两三个小时。真是有点累，可心里是高兴的：作为一个游子，我算是尽到孝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