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士弘毅：【老爸，好想再陪您过个腊八】 （散文）
文/士弘毅
小时候，喜欢过腊八节，好象是因为学了篇《腊八粥》的课文，文章中描写的腊八粥里那香甜的红枣、温濡可口的大米、香软的莲子，馋得我垂涎三尺。回到家就缠着父亲给我煮腊八粥。那时贫寒的农家，连白米都经常吃不上。又哪能煮这么丰盛的粥呢？儿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不省心。不光淘气，而且特别馋，就缠着爸妈要，妈妈说给你煮玉米粥加红薯，又香又甜，好不好？我说不行，人家别的同学都喝着有红枣、莲子的八宝粥了，说着我竟委屈地哭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好吃呢？妈妈气得呵斥了起来。爸爸摸了摸我头，没说什么，扛着大头就出了家门。
第二天，北风凛凛，天好冷。我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哇，桌上居然摆着我渴望已久的八宝粥，和课文里描写的一样，和我同学吃的一样，红红的枣、金黄的莲子、白白的大米，热气里升腾着浓浓香气。我惊喜地问，爸哪来的？爸爸正在院里喂猪，忙得头也不抬，说你妈给你煮的。我内心热乎乎的，端着碗说，爸爸你也吃一口吧？爸说，我喜欢吃煎饼，不爱喝这个，你趁热吃吧。我没有多想，就风卷残云，喝个精光。结果我连喝三碗。妈妈在边上还提醒我说，你留点给你爸。我爸听见说，让他吃吧，我喝过糊汤就行了。事后，才听妈妈说，父亲冒着严寒去刨大树根，然后挖成一米五深的大坑，队里一个工头包的活，挖好一个可以挣5元钱，那时没有挖掘机，全是凭体力，那活真是特累。父亲一直干到太阳落山，一天都没歇息。别人一天挖一个都困难。我爸一天挖了四个。怪不得那些天，夜里，听到父亲肩膀和腰痛，忍不住的呻吟声。只是当时我太粗心，太不懂事，根本没有多想。父亲用自己强大的双肩，撑起儿子的天空。他每一滴汗水，渗入那树坑下的泥土，为了给儿子换回那可口的八宝粥。
一直以来，在我心中，父亲就象铁打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劲，父亲就象一座山，永远压不垮。曾几何时，父亲那健壮的身影，变得愈加消瘦。额上皱纹里写满了岁月的风霜。原来我坚强的父亲也会老去。父亲辛苦大半生，供我读了大学，供我和弟成了家，本该一享含饴弄孙之乐，但他一直辛勤劳作，他说他要干到七十岁，再考虑休息。孰料，上苍不仁，父亲不幸得了肿瘤，我们竭力为父亲治疗，父亲也非常坚强，近两年与病魔的抗争，父亲挺过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还是不幸走了。父亲走的时候才61岁。
每次回乡给父亲上坟，走过一段街，到了一个村子，一条村间水泥路，路两边的青青麦田，河边金黄的油菜花，路边开着的几枝桃花，总让我心头无名的怆痛一直延伸到无际的天边。往前走五百米，就是父亲的墓。父亲，生于斯，长于斯，劳于斯，终于斯，一生太多的辛劳和不幸，都埋进了青青麦陇边的这抔黄土。但愿这片熟悉的田野，能让父亲安眠。不远处就是我家曾经的田地和打粮食的场地，记得父亲每年在那里挥汗如雨，麦收后父亲带我们去种玉米，一天劳作结束后，到地头河里捉鱼，每次除了捉到很多活蹦乱跳的鲫鱼，还可以捞到很多鲜美的河蚌、田螺，那欢快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如今，父亲不在了，昔日曾经茂密的树林，也一片萧然，曾经流淌着我童年无限欢乐小河也干涸了。回望故里林稀处，一半青黄一半苍。
一转眼，父亲离开我已经三年多了，当年淘气的喝粥男孩，也两鬓萧疏，迈入了不惑。记得父亲在时，每次见我，爷俩就有唠不完的嗑，从父亲深沉叙述里，我了解到他，幼年祖父母离婚，不幸遭到遗弃，不知流了多少泪，淌了多少汗，饱受了多少白眼、嘲笑，受了乡人多少欺辱，每次父亲回忆往事，我都看到他眼眶湿润，父亲怕我看到，就偷偷擦干，然后笑着说，儿子，你看都过去了，你爸不也活出人样来了吗？你能考上大学，给我争气了，我再苦再累，也高兴。我每次听了，都愧疚不已。父亲啊，您就像傲立的青松，顶着漫天风雪，您如不知疲倦的老牛，负重前行。
父亲那时每次来城里看我，临走时，都会语重心长地说：你也30多了，人到中年了，可别太熬夜了，也得注意身体，你也有儿子，要对他负责哦。现在想起父亲，那谆谆的语气，那慈祥的目光，我不禁泪如雨下。
又是腊八节了，真想好好给父亲煮一碗浓浓的腊八粥，陪老爸过个腊八节。可是老爸，您却再也吃不到了。
谨以拙诗一首，献给我可敬的父亲。
腊八迎来户户香，时光熬煮为谁忙？
当年老爸灶尤暖，转眼孩儿鬓半苍。
好粥总教子先吃，粗茶不见父重尝。
一抔黄土小村外，佳节今逢怕返乡。
（注：文章中的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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