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话实说

  我的名字叫“酒”,人们给我众多昵称:见我呈现透明的淡黄叫我“黄娇”;觉得我能够让人暂时忘却忧愁告别苦恼呼我“忘忧物”“扫愁帚”;认为我可以激发灵感带来欢乐唤我“钓诗虫”“欢伯”……更有满腹经纶者他们隐晦的称我“青州从事”“平原督邮”“清圣浊贤”,弄得我如坠雾中不知所云难辨褒贬。为此我决定潜下心来探究我的前世今生。

酒的前世今生

我一头扎在书海里得知我的出生大致有“上帝造酒”“猿猴造酒”“仪狄造酒”“杜康造酒”四种说法。

翻阅、比较、熟思后觉得上帝说太过玄虚,仪狄杜康说不免贪功,猿猴说更是高抬了猿猴的智商。

其实我没有那么传奇,几颗被风落地的果子风云际会于一个凹槽机缘巧合和着几滴雨水就能衍生出一种似醋非醋似水非水甘醇香甜的我。口干舌燥的猿猴实在难忍饥渴肆虐了我,沉沉睡去飘飘欲仙,醒来惊为天物奔走相告,于是,我受到猿类的广泛关注,继而灵长类的人也开始钟情于我。从这种意义上说是猿猴发现了我仪狄杜康完善了我。

人真是能忽悠,一个偶然的巧合造就了我,他们却绞尽脑汁的赋予我神秘的色彩,不光臆造出神乎其神的传说,还杜撰出脍炙人口的故事:

黄帝时期,杜康负责管理粮食,一次,连绵大雨数日不绝,部分粮仓屋漏渗水谷物浸泡严重,心急如焚的杜康检查完毕准备离去。不经意间他闻到一种香醇的味道,循味探源他找到了谷物下黄澄的液体。杜康以指沾液浅吮慢尝若有所思,付与随员点头捣蒜好评不断。好奇的杜康受到启发,决定模仿粮食受潮制作这种饮料。第九天的时候,杜康品尝自己的饮料,与初尝时绝无二致,美中不足的是饮料中有一股淡淡的泥土气味。杜康思虑:谷出于土,土味当属正常。但是,若能除去此味更是无上美味。他做了许多尝试终不能达成所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忽一夜梦中一白发仙翁告知杜康:欲除土味,须得不同的三个人各自的一滴血,这样天地人三才齐聚,方可得到琼浆玉液。雷厉风行第二天杜康就在大街上寻找那三滴血。他想欲酿非凡之物必得非凡之人血液,于是在繁华的大街上 苦苦寻找自己心仪之人,第一位儒雅腼腆的文人很是配合,第二个袒胸露乳的武夫亦很爽快……因为筛选苛刻二滴血入酒后已到酉时,繁华的街市已趋冷清,怎么也找不到第三个合适的人,杜康迫不得已将一个癫狂之人的一滴血滥竽充数的滴入酒中。果不其然三才齐聚土味尽去绵柔甘醇。

杜康心想,既然三滴血于酉时才大功告成,不妨以“氵”与“酉”名之以作纪念,自此“酒”便诞生了。

因为酒中的三滴血来源于文人、武夫、癫狂者,所以,喝酒的人总按血液滴入的先后顺序呈现三种不同状态——文人的儒雅,武夫的粗野,痴汉的癫狂。

  读着人们演绎的我的前世今生,我在叹服人类丰富的想象力的同时颇觉费解——为什么无聊的国人(因为仪狄杜康都乃炎黄子孙,既然,他们创造了我,所以,我认为自己忝为华裔,是中国的一分子。是以我总关注中国,有一种荣辱与共的家人情节)总喜欢考古而不乐意创新?考据我的前世只不过能为无所事事者茶余饭后的海阔天空提供谈资,关注我的今生才能够完善旧工艺研发新产品,才能让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能使我永远雄立于世界酒文化之林!

其实不光是对我的前世今生这样,可以说对于任何事情我的同胞们都是习惯考古疏于创新。

他们考古得出:指南针造纸法印刷术火药这四大发明都源于我们古老的国度,可是他们躺在祖先的功劳薄上嬉戏,用指南针制成罗盘勘测风水,用火药制作鞭炮欢度节日。可悲啊西方国家后来居上用我们发明的指南针指引着他们的坚船,用我们发明的火药制成利炮轰开我们的国门,用我们发明的纸张书写、印刷出我们悲催的历史。可是,灾难似乎没有使我的同胞们警醒,他们仍然沉溺于考古乐此不疲。

就我看来从废纸堆里翻检的考据与废土堆里扒拉的考古除了给落伍于时代者廉价的自尊外百无一益!我肤浅的认为对待辉煌历史正确的态度应该是:承认尊重而不满足陶醉于历史,以前人的辉煌作为鞭策自己砥砺前行的动力,去创造不辱没前人又能让后人骄傲的更加辉煌的历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同胞们的影响最近我总有强烈的了解自己的历史的冲动。不妨顺着国人们的考古历程来了解一下我的疆场功用。

酒的疆场功用

自我出生后就受到国人宠爱,纵横捭阖于各种场合。相逢时“君且住,草草留君翦韭。前宵正恁时候,深杯欲共歌声滑,翻湿春衫半袖”;离别时“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得意时“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失意时“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惜春时“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悲秋时“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热恋中轻酌慢饮失恋时大醉酩酊;婚嫁宴千杯不醉丧葬餐借酒消悲……总之一句话:只要有人类的地方从他们呱呱坠地的喜庆到驾鹤西去的悲鸣都少不了我的身影。

我已经成了人们喜闻乐见的释放喜怒哀乐情绪的道具!

仅有的区别在于不同层次的人对于我这个工具的运用的方式有优劣:楚霸王摆设鸿门宴,魏武帝煮酒论英雄,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杨贵妃醉酒泄妒忌,武行者醉打蒋门神……最终的结果有高下:纣王酒池致倾国,灌夫骂座遭亡家,阮籍醉酒以却亲,李白斗酒诗百篇,焦大醉骂来炫功……表达的心境有差异:曹操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苍凉,李白有“举杯邀明月”的雅兴,苏轼有“把酒问青天”的胸怀,欧阳修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迈……

因为不同的人群不同的场合都少不了我的陪伴,所以闹出了不少有关我的的笑话。

酒的千古佳话

谈酒的趣闻轶事肯定少不了醉侯刘伶。

当年刘伶贪饮号称“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盏海底眠”的杜康酒而醉死的趣闻家喻户晓这里不作赘述。只说刘伶计赚夫人大快朵颐的轶事:刘伶终日饮酒,每次总让家童拿着铁锹跟着自己,告诉他自己喝死了就地掩埋即可,免得麻烦家人。他虽然通达潇洒,家人却整日诚惶诚恐。因刘伶长期饮酒过度导致身体不适,他常常口干舌燥,不断向妻子讨要酒饮。妻子无可奈何只得剑走偏锋:把酒倒掉,把酒器毁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哭着劝道:“你终日饮酒过量,已经危及身体,必须要把酒戒掉才能健你身安吾心!”三管齐下刘伶也得有点态度了,他诚恳的对夫人说:“好,我决定戒酒。但是,单凭我的毅力无法很好实现,只有通过发誓的方式借助神灵的监督来约束自己才能达成所愿戒掉酒癖。你去准备祭祝用的酒肉让我对着神灵发誓吧。”妻子信以为真,满心欢喜的把酒肉供在神前,请刘伶去祷告发誓。

刘伶郑重地跪下虔诚地说道:“天生我刘伶,酒是我的命。一次喝一斛,五斗消酒病。妇人之言辞,千万不能听。”说完心安理得的拿起酒肉泰然自若的狼吞虎咽一如既往的颓然醉倒。

一言九鼎得男儿,光耀门楣的丈夫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竟然如此挖空心思,真是我的铁杆粉丝!

  讲醉酒的千古奇葩也少不了醉看吴钩的辛弃疾。高呼“杀贼!杀贼!”而亡的词中之龙一生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为化解这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他经常借酒消愁。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因为我们只谈酒趣,所以,他为什么醉是否仅仅为贪欢笑扫愁闷不在探讨之列。单从醉卧青松、醉问青松、醉推青松之举,醉之深、情之真、趣之浓已跃然纸上。

因长年贪杯辛幼安深感身体不适“咽如釜”“气似雷”要与这“人间鸩毒”恩断义绝,慨然赋词“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人间鸩毒猜。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认为酒摧残身体刻毒少恩,长此以往定然成灾,戒酒心情之恺切可见一斑。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纵他高挂免战牌,又怎么经得住酒朋诗侣软磨硬泡强劝硬灌?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又推杯换盏再赴高阳,还作词一首“杯汝知乎,酒泉罢侯,鸱夷乞骸。更高阳入谒,都称齑臼,杜康初筮,正得云雷。细数从前,不堪余恨,岁月都将麹蘖埋。君诗好,似提壶却劝,沽酒何哉。君言病岂无媒。似壁上雕弓蛇暗猜。记醉眠陶令,终全至乐,独醒屈子,未免沈灾。欲听公言,惭非勇者,司马家儿解覆杯。还堪笑,借今宵一醉,为故人来。”说什么陶潜能全身自乐得益于醉眠,屈原忠而见谤获罪于独醒,意在言下酒能够全身免灾,自己为应酬故人而不能言出必践将戒酒进行到底自然是“感情铁喝出血”的典范情有可原了。

矢志不渝收复失地的词人意志力断不薄弱,止酒尚且难以言必行行必果。草芥小民彷徨于止酒嗜酒之间更不足为怪了。

曾几何时我绞尽脑汁亦不得其解——我到底何德何能让王公贵族志士仁人文人骚客村夫野老迷恋于我?几番思虑不得要领,只好胡诌一首顺口溜以解嘲:夫君一杯酒,百年拼妻瞋。不谙此中味,芙蓉纵解情。愁苦浮云散,忧时酒一樽。亲朋恣欢谑,喜趣金石铭。春饮桃杏香,冬酌竹梅韵。火共血奔腾,无情醉里真。后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想觉得人们钟爱我无非因为我适合于三有选择——有味、有用、有益。

米酒的甘甜红酒的香醇白酒的辛辣,我们是各具特色的美女,以各具特色的美刺激着仰慕者的感官,使他们的味蕾产生美好的记忆深深的留恋。我们是萍水相逢者的介绍信,是志同道合者的催化剂,是帝王的刀剑兵家的阳谋小民的铠甲。我们可以活血化瘀可以解渴驱困可以消愁忘忧可以延年益寿……其实,不仅是我,世上任何东西符合这三有原则都会笑傲天地令人爱不释手的!

  爱我的人说我是忘忧之剂,恨我的人骂我是腐性之媒,两个阵营各执一词针锋相对。我觉得是时候说一下我的心里话了。

酒的肺腑之言

无论说我是忘忧之剂也好,说我是腐性之媒也罢,但我自己知道:我是稻粱之精华、葡萄之血液,是一个无论你爱也好恨也罢都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

李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把珍爱我的人与圣人贤士相提并论,我认为高抬了我;有人说“断送一生惟有酒,寻思百计不如闲”是在贬斥我。其实,这是他们望文生义的把“断送”误解为“丧失、毁灭”了,在此语言环境下我认为“断送”应取“消磨、度过”之意,把我与高贵的“闲”并举,我觉得不仅没有贬斥反而有讴歌之意;真正让我气愤的是那些说“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的家伙,他们把琴棋书画的风流归功于“茶”,把红杏出墙的孽色强加于我,都是解渴驱乏的水类区别咋就这么大呢?更有甚者他们大肆嘲讽说“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财是下山的猛虎,气是惹祸的根苗”,他们一点都不反省自己,不从自身上找原因,完全把责任委过于我们四兄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说到这里我骤然想起苏轼、佛印、王安石来。话说他们三人欢聚于酒家,见墙壁上的上述题诗,东坡提议也以酒色财气为题赋诗。

苏诗云“饮酒不醉量为高,见色不迷真英豪。非分之才君莫取,忍气饶人气自消”。

佛印道“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里面藏。谁能跳到圈外头,不活百岁寿也长”。

王安石题“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无财民不奋发,无气国无生机”。

通达的苏轼强调一个“度”是中庸之道内圣之法,出世的佛印是顿悟的四大皆空,居庙堂之高的王宰相肯定了我们四兄弟的积极意义,是外王之道。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智者所为,他们现身的告诉我们在社会领域不同身份地位、不同年龄性别的人出于不同的目的要求对同一事物的认识是不同的。同时晓喻我们看待问题要从正反两个方面通盘考虑,不能一叶障目见树木而不见森林。否则,即使你像曹孟德样为解决黎民温饱而禁酒也会遭到强烈的抵制,像美利坚基于治安和宗教的考量而戒饮也只能以失败而告终结束。

真心话,人们对我的褒扬我深表感谢,对我的贬斥也坦然接受。但平心而论我只不过是一种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物质存在,像软件齐全的电脑可以充实自我也能够沉迷网络;像飘洒凉爽的雨水可以滋润万物也能够酿成水患;像精美先进的枪支可以保家卫国也能够为虎作伥……你不能因为有人沉迷网络而视电脑为洪水猛兽,不能因为害怕水患而驱逐雨水,不能因为担心枪支的为虎作伥而拒绝生产。对待客观存在的事物正确的态度是正视优劣修养自身扬长避短物尽其用。达尔文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个客观存在的事物能够历久弥新必然顺应了这个时代这个环境,或许他有让你不爽气愤的一面,但你无法让他销声匿迹。你不能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看问题的角度提高自身的修养正视事物的优劣以期扬长避短充分的发挥他的作用。这样物才能彰显其最大价值,人才能陶冶出最佳品质,国才能呈现出勃勃生机,中国梦才不会是虚无缥缈的梦!

我是酒又不全是酒!

发布于 2020-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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