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选刊 || 水子的诗（第3辑）
汉 诗 选 刊
Han Shi Xuan Kan
本 期 诗 人
水子：本名刘艳丽，中国作协会员。诗歌散见《诗刊》《诗选刊》《星星》《十月》《绿风》《扬子江》《诗林》等等刊物。获《诗选刊》2017年度优秀诗人奖；首届“仙女湖杯”全国爱情诗大奖赛一等奖；首届“浪漫海岸杯”国际华文爱情诗一等奖。作品入选多个选本，著有诗集《水之痕》。
水子的诗 / 密林深处（组诗）
NO.1 火 种
森林应该日渐深密
一朵小野花轻轻晃一晃，竟是
最原始的火种，照亮了鄂温克人的木刻楞
那星光和月光，那阳光和月光
照耀着最后一个女人。当袍皮口袋
被放在火光里，一只桦树皮船
穿行在烟雨中的额尔古纳河——
紧随其后的，并非退化的苔藓并非无形的风
并非在大雪中迷路的驯鹿群
一声接一声的哀叫
几只乌鸦在白桦树的枯枝上鼓噪
男人们离开了营地，乌娜吉摘下鹿骨簪子
怀抱着昼夜不熄的星辰
NO.2 木库莲
一丛蘑菇，拥有众多的影子
其他的是树与树荫，连绵的覆盖
一座森林刚刚被搬运出蚂蚁的洞穴
一群蚂蚁，根本不惧怕命运里的危机四伏
阿帖吹着她的木库莲——
有种声音属于远古的野生物种
当它远行至沟壑纵横的高寒地带
在苍凉的、身体里的风暴还没有开始之前
额尔古纳河似一件旧石器，只够盛装生命那部分
——纯银和微红的一点迷幻，我不知来自哪位歌手
但总有什么被忽略了，例如她深陷的眼眶中
幽咽而雄浑的河水——
NO.3 落日到了树梢的位置
落日到了树梢的位置
会被一些意外的事物留下来
如果忍不住喊出声，远处伐木的声响
就会跌进额尔古纳河，被水流声卡在下游
一只白色的驯鹿，刚刚出生
它的父亲，在一条日益变窄的河道消失
岸上的空气湿漉漉的，风涌进了红枫林
与一个生命悲壮地重逢，它替小驯鹿奔走
那双尚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
只是第一个悬念
泥土的气味，逐渐向林中聚拢
狐狸和灰鼠只露一下脸
现在，送它们离开的是那条敖鲁古雅河
——古老的启示
NO.4 密林深处
猎犬跑在他的前方——
像那支射出的箭，再也没有为任何猎物停顿过
一只山鸡不经意掉落了羽毛
挂在一棵白桦树上，仿佛在替另一个自己继续活
阳光一旦透过树叶的间隙，打在可以抵达的地方
丛林里其他的动物就开始变得安静
而一片野玫瑰开着开着，就集体
挪移到了它们的体内
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唯有野玫瑰的刺，使希楞柱生出了灵魂的塔尖
也唯有那些刺，才能够理解敖鲁古雅猎人
越来越孤野的歌声
NO.5 原 点
这一次，猎鹰空手而去
一小块灌木的阴影，被风吹向了山顶
鹿铃声拧成一片悠闲的云朵
草木肃静，那场萨满鼓槌下秘藏的大雪
会落在山上，也会飞向额尔古纳河
猎鹰与雪与一条河流
它们不是同类，却都在练习
寻找一位鄂温克老人眼里的原点
萨满的神歌中有人走路
已熄灭掉的篝火，在老营地对一张兽皮
保持沉默，这些早年旧掉的事物
是不是也和野蒺藜一样，在微微摇头
目光移向远处：峰峦推动着山谷
大河推着最后一轮夕阳，远古洪荒的金子
被悉数收回——
NO.6 风 葬
驯鹿群头顶着一座森林
枝杈美丽而茂密，它们期待的一片苔藓
及蘑菇还没有出现，在一阵秘境里
与绝壁一样。被风葬的人
同云朵和鸟儿在一起了
四根松树，在风雪雷电的吊打中
与万物平等的一刻，人间被提到一次
它们繁茂的枝叶就战栗一次
这必然会像刚刚转世而来
星子一般的眼睛，虽毫无倦容
也注定被哺乳期的额尔古纳河支流
永远关照着。那些深情的奶水
以驯鹿的体温波澜不惊，又以柔缓的速度
谅解了一切
【本组诗发表于2021年第10期《诗刊》银河栏目】
//选稿：夜康桥
//编辑：吴红铁
//制作：计公子
//赐稿邮箱：245187136@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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