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忠民（湖南省）
秀水，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很诗意的地方。它坐落在广西富川县潇贺古道东南一侧，与湖南永州江永县的桃川相距12公里。村如其名。秀水很秀丽秀美秀气。它的历史文化没有被流逝的千年时光湮没。古，是它的本色。文，是它的底色。村内文化印记处处皆是，古老民居熠熠生辉。我来秀水寻故事。它的故事种在时光里，长在山水间，融入八桂大地。那古楼、古宅、古树，古碑、古道、古戏台……无不延绵着千年古村的人间烟火，无不传递着千百年来崇文重教的历史文脉。村子中央独立一座秀峰山，状如鲤鱼出水，挺拔突兀。村里的房屋都环绕秀峰山而建。毛氏宗祠、状元楼、进士门楼、古戏台、石板街巷等古迹遗址簇拥期间，昭示着这片土地的古老与文明。村子周围一马平川，村落散布。秀水原称秀峰，基本是毛姓（只有几户李姓人家住在村外），在唐宋时期就是广西的“名门望族”。唐开元十三年（713），始祖毛衷发现了这片风水宝地，中进士并任广西贺州刺史后携子来此居住，开宗散枝，子孙繁衍，日渐兴盛，并为后辈子孙立下“耕读传家”的祖训。村里以耕织为生，却崇文尚德，文脉相承，曾有数家书院学堂，读书之气延绵至今。最吸人眼球的当属秀峰山下建于清代的状元楼，靠山面水，青砖黛瓦，飞檐翘角，百余平米，具有江南楼宇和寺庙的特点和建筑风格。香火旺盛，有很多人来进香朝拜。这与村里一位叫毛自知的人有关。据载，毛自知生于南宋淳熙四年（1177），27岁时乡试中举，宋宁宗开禧元年（1205）28岁时得中状元，是广西历史上第二位文状元，轰动一时。毛自知满怀报国之志。科举夺魁后，多次与辛弃疾等人呼吁朝廷北伐中原、收复失地，被朝中投降派所憎恨。嘉定元年（1208），南宋北伐大败后与金朝签订和议，投降派便以“毛自知首论用兵”为罪状讨好金人，剥夺他的状元称号并降级为收税官。毛自知被贬后，尝尽官场险恶、人情冷暖。五年后（1213）在郁愤中病逝，年仅36岁，至死仍不改倡议北伐的初衷。自宋至清，秀水村因先后出过一个状元和二十六个进士，“状元村”就成了它的代名词。有一副对联便是秀水村的基本写照：“富水奔腾孕育廿六进士，秀峰挹爽造就一代状元”。紧挨状元楼的还有毛氏宗祠，“状元及第”的牌匾悬挂其上。秀水村的门楼古朴典雅。在一座悬挂有“文魁“牌匾的门楼下，我看到一对石鼓，鼓面直径约60厘米，底座约30厘米，透着深蓝清幽的色泽，光滑可鉴。门楼两侧撰刻有一幅对联：一对石鼓传佳话，两袖清风律后人。明嘉靖年间，毛德祯由山东青阳县令转户部郎中升任云南大理府知府。卸任时，当地百姓敬其勤政廉洁，遂精选大理上品青石，打造一副石鼓相赠。毛德祯拗不过，只得收下。返乡途中，有盗贼见其船吃水甚深，又听说是大官还乡，遂拦船抢劫，但翻遍全船毫无金银财宝，亦不死心，疑财宝藏于石鼓内，乃打碎一只，仍是一无所获，便谢罪而去。地方官吏闻之深感愧疚，便另置一石鼓相赠，使其配对。我驻足抚石，自有一番感慨。它是廉政石，也是警示石。秀水村透着江南水乡的韵味。秀峰山下，一条秀水河呈八卦形从村中盘绕而过。走进村口，左边是一排绵延的民居，中间是石板铺就的旅游步道，右边是一条穿村而过的秀水溪。秀水溪宽有丈余，水流潺潺，清澈碧绿。每隔一二百米，溪上就架有一座石板小桥，或将数块大石头摆放在溪水中，形成石墩，方便人们通过。小桥、流水、步道、人家相形相随，构成一幅绝美意境。有村民在溪水边浣衣，让人想起往时的家乡图景。也有孩童或光着屁股或穿个短裤衩，在浅浅的溪水里嬉戏玩耍，那天真可爱的样子，使我忆起童年的乡村味道。秀水的每一栋老房子都是独立而建，房子四周那逼仄的小巷，曲折回环，慢走着恬静的时光，走进去，就如进入八卦阵，难辨方向与出口。马头墙高低错落，黑白辉映，素雅明朗，是古时家人对远出亲人的思念寄托。门楼外空坪上的照壁，双面素色，壁上花草图案及文字的色彩虽已褪去，却依然肃立。还有那沉睡的古戏台，那墙上的古砖、雕刻精细的窗棂，凝结岁月的苔迹，无不彰显历史的厚重，文化的隽永，古老而精深，朴实而自然。有的门楼两则摆放着长条木凳，凳面宽大且厚，很朴拙，有些年岁，无声无息，它们见证了太多的日月轮回、时代更替以及秀水的繁华与喧闹。现在的木凳已是暗灰色，像久远的艺术品，散发着幽静的气息，可能有些腐朽，却还在守望着秀水的那份遥远与安宁。每家每户的大门都开着，不论屋里有人没人，都像在欢迎游客的到来，就是那么自信。小巷的水沟里有几只鸭子在慢走，不时伸长颈脖“嘎嘎嘎”的叫几声，有人走过也不避让，十分怡然。一户人家的小院内，有一只棕黄色的小猫在藤蔓下小憩，人走在它的身边，望着它，也不惊慌，它还瞪着眼睛看着你，那般悠闲，慵懒得让人羡慕。我想，人啊，学学这只小猫吧，何必那般匆匆忙忙、那般拼命奔波。秀水村葱绿如盖，生态良好。房前屋后，绿树成荫，藤萝缠绕，小沟纵横，溪水清流。秀水溪旁有一处长寿古井，水槽分三格，均为方形、石砌井栏，井水清幽，自上而下逐格而流，按用途分类依次为食用、洗菜、洗衣洗澡浇地。古人的自然保护意识，让人佩服。村里老树古树密布，形状奇特，特别是樟树遍植，最老的一棵古樟已有700余年树龄，还有500余年的古樟多棵，见证了秀水人对大自然的敬畏与重视。状元楼前的秀水溪岸横卧的一棵大树更是奇葩，树身从溪水边拱出来，如一条蜈蚣弓着伸至溪水对岸，树干如老者脸上的皱褶，斑驳古朴，树尾落在地上，青枝垂展，缀满绿叶。古树保护牌上写着：树名枫杨，又名麻柳、水麻杨等，属国家三级保护树种。它还有个很是贴切形象的名字：蜈蚣柳。枫杨的树形与我们湖南的柳树差不多。它静静的躺在溪水之上，看着游人走过，好像在默默的欢迎游人，为游人送去真诚的祝福，也好像在诉说着古老的沧桑。秀峰山下一栋新房，门前小沟细水漫流。门口挂着一块小牌：卖凉粉，卖米酒。天气酷热，我们正是口渴，便走进房子，坐下，每人要了一碗凉粉。碗里的凉粉一小坨一小坨，水晶般剔透，加上米醋薄荷油红糖水，吃在嘴里，滑滑嫩嫩，酸酸甜甜凉凉的感觉真爽。五十多岁的女主人是与之相邻的桃川人，见到湖南永州老乡格外亲热。她说这凉粉是自己采来凉粉籽球球，将里面的籽仔晒干再用冷开水揉的。我尝到了秀水的味道，吃到了儿时的味道。秀水情似水，爱如思，浪漫洒脱，柔情绵绵。它的山水，它的历史，它的人文，撞击我的心灵，震撼我的魂魄，沉淀我的浮躁。
作者简介
袁忠民，男，湖南省永州市零陵人。为湖南省作家协会、湖南省散文学会、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文学作品集《飘落的心雨》、新闻作品集《流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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