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来,我要下一点雪了
酒是“欢伯”,每一个欢喜的日子都少不了它,尤其过年时候,平日里不舍得吃喝的也开怀畅饮。炉火烧得旺,油烟冒得欢,姥爷的笑容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像一枚大大的红“福”字。
我第一次喝酒就是拜姥爷所赐。他煮的猪头肉酥烂,炸的花生米嘎嘣脆,切得豆腐皮儿细溜溜的,点上香油,顺上葱丝儿,“陪姥爷喝一盅吧。”我就喜滋滋坐下。
每年过年前十多天,母亲都要拿两个大塑料桶,去南关酒厂为姥爷打酒。
姥爷七十多岁以后,就不自己去了。姥娘不喝酒,也不管给他打,母亲就承担起打酒的任务。
从小上山拾柴火的母亲,说起童年往事,总有些难过。她说有一次天都黑了,还没到家,自己一个人背了那么大捆柴火,也没人去迎迎。回到家,看见全家正在吃饭……说归说,母亲还是推出自行车,捆好酒桶,喜气洋洋去打酒。
由农大南门校场街一路向南,正经过酒厂门市部。阳光慷慨,微风不燥,正是排队的好时候。黑压压的长龙,大多都是中老年男人,黑帽子,白手套,黑白胡茬子。电动车在旁边也排着队,等主人们咧嘴笑着从人群中挤出来。
这时候的人脾气都好,挤挤蹭蹭也不恼,聊着天,感叹着二十年前四块多一斤的好时候。那时候姥爷还喝酒,四块多是“泰山老窖”级别的,一块八的再低两个档次,一块的姥爷看不上,母亲也不给他打。就着精心煮的肉,哪能喝孬的!
人间烟火,断断续续,然而一直绵延不绝。孙子续着儿子,儿子续着老子。酒桶像雪,在年来到的时候,纯洁干净,安静无声。
如今,姥爷在另一个世界里沉睡,我已经好久没有梦到他。倒是酒,常常喝起来。我感觉姥爷像一天的彤云,低垂慈眉善目,只是睡着了。
你再不来,我要下一点雪了。酒温好,又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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