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话素本】大山的女儿（小说）（二）
大山的女儿（小说）（二）
（二）
盛夏，山里空气格外新鲜，到处是绿树滴翠，满山的野花飘香。不少城里人离开喧闹的都市跑进深山里消暑纳凉，返朴归真，是近年兴起的时尚。
山凹里来了一位老汉，在临时支起的窝棚里悠闲地哼着小曲。
山梁上走来一位妇人，急匆匆地打这路过，见山凹里有人，她亮开嗓门喊道:“嗨，谁在那儿？干甚咧？”
远处传来很有磁性的男中音:“放蜂的。这里山清水秀，满坡荊花是放蜂的好地方！”
蔡大脚下到沟底，走近窝棚，见坡上一溜蜂箱，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窝棚前放张小桌，上面摆着几瓶样品，纸板上标着品种和价格。哼小曲的老汉一身干部装束，热情地招呼蔡婶坐下：“大妹子，喝口水，歇歇脚吧。”
经他一提醒，蔡婶真觉得口渴了，凑过来搭话：“不是本地人吧？”
那人一边沏蜜水一边说：“好眼力，俺老家在胶东，原来在本县林业局工作，去年退下来了，闲着没事，养几箱蜂，出来散散心。你这是去哪儿啊？大热的天。”
蔡婶说：“住后洼村，一提蔡大脚，没有不晓得。这不，给人家提亲去。”
“噢，有主啦？”
“还没呐，这不正张罗吗？”
老汉递过一杯蜂蜜水：“大妹子，尝尝这个，补气又败火。”
蔡大脚在前大襟上擦擦手，不好意思地说：“你看这，还麻烦你……”
他看着她咕咚咕咚喝完水，还挂着那件事，便问道：“哪家姑娘？年齡多大，长的咋样？想找个啥样的？”
蔡大脚见他挺上心思，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不行，彩凤决不能续弦做小。就说：“他大哥，人家是黄花大姑娘，你比她大得太多了。”
老汉爽朗笑了：“你想到哪去了，我有个远房外甥，还没对象呢，如果有缘两人见面认识认识。”
“嗨，弄岔皮啦。我还以为你——哈哈！那你外甥啥情况？”大脚一听来精神了。
“我那外甥叫单军，属小龙的虚三十一了。文化不高，在城里做点小生意，家境可以，房、车啥都不缺，就缺个新媳妇……女方家啥情况？”
蔡大脚觉得有戏，便把彩凤从头到脚夸个遍：“那姑娘，没挑。十里八村数一数二俊姑娘，贤惠，孝顺，还会疼人，炕上、地下的活儿，啥都不怵。姑娘心高，一门心思想进城。”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什么文化？”老头打断她的话问道。
“家里有个老爹和哥哥，日子过得紧巴点，彩凤中学毕业，女孩子够用了。她俭朴干净，居家过日子是把好手。”
“听你介绍还满合适的，能不能走到一起看缘分了。”老汉说。
蔡大脚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看挺般配的，问问那头，再给你回话。”
老汉懂礼数，捡瓶荊花蜂蜜包好递给大脚，说：“大妹子，那就辛苦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喽。”说完甩开大脚片子，上了山梁。
见面那天，是周末的晚上。单军穿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显得更加魁梧，刚理过的小分头梳得铮亮，让人看了不舒服，手里拎着花花绿绿的四彩礼，得意地进了张家大院。
“来了，来了。新姑爷来了！”大媒人蔡婶老远就喊道。杂乱的小院顿时忙碌起来，沏茶的，搬凳子的，连拄拐的志强也迎了出来。
蔡大脚经多见广，热情地招呼客人说：“我来介绍，这位就是单军，未来的新姑爷，最先富起来的榜样，瞧这身板，多壮实啊。”
单军很绅士地上前一个深鞠躬：“在下单军，叫我小单、小军都行。”
蔡婶又指着彩凤说：“这是……躲什么躲，快过来。人见人爱的彩凤姑娘，还不好意思。两人往块一站，多般配！好了，我不啰嗦了，把时间交给他俩，大家回避吧！”她临出来向彩凤使个眼色，小声嘱咐她：“主动点。”
彩凤房间灯光很暗，屋里没什么摆设，炕上摆两个木箱子，地下放一张八仙桌，还有一台缝纫机是从蔡婶家抬过来撑门面的，墙上挂着照片镜框和奖状。
彩凤跨在炕沿上，低着头卷弄着衣角。单军坐在一个老式椅子上，两只脚不由自主地悠荡着，眼睛盯着墙上的照片和奖状，他干咳一声打破尴尬气氛：“你还是三好学生？”一种羡慕的口吻。
彩凤微微抬起头说：“小学、初中都得过，顶啥用，还不是一样修理地球。”显然对自己的境遇不满。
单军说:“你是好学生，我是个坏学生，小学没念完就退学了，学的那点东西都还给老师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彩凤喜欢他的坦诚，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话题也漫无边际了。
“听蔡婶说，你特想进城？”
“谁不想吃皇粮，旱涝保收，在机关上班又体面又自在。”
“这容易，嫁给我不就实现了。”
彩凤扭头看看单军，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里流露出不情愿。
张彩凤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和她见到的单军差距太大，除了个头和身板还行外，其他都不满意，学识、性格、修养都像他的相貌一样“糙”，她不想太委屈了自己。但是单军的另一面，也具有诱惑力：他可以把她带进城里脱离贫穷，这是彩凤梦寐以求的。她犹豫了，该怎样面对人生的选择？
单军相中了彩凤，面相端庄，性情温顺，年青漂亮，哪哪都随心愿，恨不得马上得到她。临出门，单军说：“我肯定对你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有什么要求、条件尽管说，我都答应你。”
彩凤淡淡地说：“给我点时间。”
九月的一天，单军满头大汗扛着一辆轮椅进了张家：“志强哥腿脚不便，试试这个。”
张家父子诚惶诚恐，连连推辞：“这么贵重的物件，我们怎能承受得起呀。”
“别客气了，我都扛来了，还让我扛回去不成？”
“那是，那是。”老爷子忙着倒水，让坐。
志强坐上轮椅，拉着单军的手说：“妹夫啊，我借你的光了，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能用上这玩艺。”
爹吩咐彩凤：“凤儿，麻溜的，和面包饺子，我和姑爷喝两盅。”称呼相当亲切。
彩凤被眼前这一幕打动了，难得见爹这样高兴，她嘴角抿着笑进了灶房。（待续）
作者：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