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亲情依然浓,但一切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文:何光燕
图:红艳
前些日子,我们一家三口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当火车驶进广安站时,望着那熟悉的站台禁不住眼中饱含着泪光。它见证了我二十年来匆匆来匆匆去为了生存急促的步伐。
拖着行李箱,我的眼光在众多接亲人的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倏地,我家小孩高兴地对我叫道:“妈,我看见舅舅了!”说完便如一只欢快的小兔子奔跳出去,与我哥来个亲切的拥抱。
看到此,我也禁不住潸然泪下,家!我太想太想它了!此刻远方的游子双脚踏在了日思夜想的故乡热土上,怎不让心满怀激动欢喜?!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熟悉的故乡花草树下向车后平稳飞快飘去,看着外面的一切,发现变得极为陌生,早已不是往日的模样。
我归心似箭,人在路上,心已飞到了故乡那条窄窄长长的小巷。因那天要去参加一场亲朋聚会,故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喜悦。
今生我记得那是我与爱人最为自豪的一天。在聚会上,我们终于有能力有底气向数桌亲友敬酒并自我介绍道:我们就是一生老实巴交的张宗银的儿子和媳妇。我们也是热心肠嗓门大,一生为生活努力拼搏的大脚奶奶李慎碧老人家的孙子孙媳妇。
我们拿大半生的时光,努力让自己活得不比别人差。普通家庭拥有的我们也拥有,平凡家庭没有的我们也拥有。只因我们可以用自己的笔尖丰满自己的人生。
那天在酒席上,宗义二伯、慧琳姐、华琳哥还有一些亲友与我们举杯交错间,言语中满是鼓励与赞许。那时我就想今生我们纵然成不了什么作家诗人,然而如果我们真能成为家族的榜样,今生足己!
散宴之后,我们一行七人,给故去的李慎碧奶奶、张宗银老父亲及过世的自家先辈烧纸叩头。站在奶奶的坟头前,望着我们那已毁为平地的房屋,心中一阵阵的感伤。
在故乡的老屋的地基前,我们仅仅是爱人乡里的匆匆过客。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倒回去一点点,我那爽快善良能干的老奶奶,定会象多年前笑嘻嘻地接过我手中的礼物,满脸堆笑地责忙着:“小燕,回家就回家嘛!要给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太婆买啥东西哟!”
奶奶,如今我再也看不到你那慈祥的笑容。听不到你那一吼三里都听得见的大嗓门声音。奶奶,谢谢当年你对家里所做的贡献。说实在话,你的一生是辛劳能干的一生,好不容易拉扯大儿子又帮着照养孙子,还帮我把大小孩照顾到九岁。你的一生是不屈服命运坚强的一生。
怀着恋恋不舍的心向奶奶告别,我们起程到张老三堂弟家走去。不要说多年没真走过乡村小路了,人也真变得娇气了。自己走路,还不如我那刚学步一岁多的小外孙女。你看她背着小手有模有样地行走在我的前面,如想抱着她走她还不肯。
到堂弟家差不多十五里路。记得二十几年前我与爱人带着大女儿上那里赶集,多数时候都在大伯张宗凡家里玩。那时大伯在农村也没什么经济收入,仅靠卖点自家竹子、鸡蛋、鸭蛋,然每每我们一登门,大伯都是非常的高兴。
那时,通常都是大娘生柴火做饭,大伯就与爱人天南海北地聊天。大伯虽说没读过多少书,但在部队上当兵几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如今我们一家三代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那荒废的田野心中感慨万千。看那田中茅草上至人高,路边的乱草随风飘。有时一脚踏下去还不知路深浅。
一路上,偶尔遇见几个上了年龄的老大妈们从我们身边含笑而过。她们的脸上带着故乡人历来的质朴问道:“你们几个到哪儿去?
此时差不多太阳快下山了,一路上没遇见年轻人和小孩。到处都可看见紧锁着的门。
想当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随处可见青悠悠的稻田、金黄色的麦浪、鸡犬相闻声,路过学校可听见朗朗的读书声。农闲时刻端一碗饭可从村头跑到村尾。村姑三五几人在大院子里边织毛衣边东家长西家短侃大山。男人有技术的可打石头或修房子或做点小生意赚点钱贴补家用。
在元胜村九十年代初期,村里的男人,有的是靠在张春发老哥儿开的砖瓦厂,挑苦力维持家中零用开支。不过挑苦力挣来的钱确真是一步一个脚印丈量土地辛苦赚来的。那时,爱人的老父亲,总是天天在乡下替人挑着苦力。
记得从元胜三队到公社三里路帮人挑一担化肥到主人家中,老父亲不知双肩要轮流换多少次肩方才挣一元钱。
那时在乡下时,常看到田边地角标线处谁朝里挖空界线,那么相关的两户人家绝对少不了口角。也有在插秧季节因争抽水而让邻居反目成仇的。不要说在那时乡下真是一片太平。
在养蚕的季节,桑叶是个大问题。偷桑叶是时常有的事,农药误打了别人家,让养了一个多月的蚕宝宝成了僵蚕脓蚕的人比比皆是。
我们一行从切马石走过,来到了堂弟张老三家门口。大伯娘我也有多年没见到了,如今一见面她就高兴地笑开颜说:“小胜(我爱人的小名)小燕,你们还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哟!快点进屋来坐!”
大伯娘边说边热情地拉着我的手指着小玥玥问道:“这小妹儿是哪个?”我高兴地回答道:“是我家小外孙女!”,“哦!”大娘忙拉着小玥玥的手说:“妹儿乖,快点进来坐!”
看着大娘家这陌生的新房子,我不禁感到几分生疏。人们常说亲友不走不亲,而我为了生计己在外打拼数年。平时没时间回老家,即便回来一次,也都是来去匆匆,算来和大娘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做晚饭时,我帮大娘烧柴火。她忙着做锅灶上的事,我俩边诉说了多年的相思之情和分享着各自的人生喜怒哀乐。不一会儿腊肉、香肠、青菜、面条……等一一端上桌面。
在桌席上,堂弟张老三和大娘在与我们聊天的同时,不忘朝我们碗中边夹菜边说:“难得来一趟,赶紧吃菜!”我忙回答:“我们才不会客气呢。有大娘在一天,我们就在大娘家吃饭。不嫌麻烦就好了。”
晚上到洗脚时,看着脚上那因走了十五里乡村小路而打起的血泡,我真感慨人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初走五十里路都不嫌累。人呀不得不输给年龄。第二天清晨,大娘一大早就把饭菜做好了。
吃过早饭,我环顾着大伯娘家新房四周。门前一颗柚子处,菜地里长着青油油胖胖的莴笋菜。院子里鸡笼里,关着几只生蛋的母鸡。
大娘抓一把米边扔进鸡笼里边嘴里:“咕咕……咕……”地唤着鸡,那些鸡便争先恐后的抢着吃食。
亲友间的相逢终归是短暂的,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堂弟张老三背着一大包背莴笋走在前面。大娘直送我们两根田埂那么远,都舍不得放手。
告别前,她老人家动情地说:“燕,你们这一走,不知道又要啥时候才有空回来呢!”望着她那不舍的神情,我真诚地笑道:“大娘我们会经常回家来的!你年纪大了都八十几岁的老人家了该休息享下福了!”
大娘紧握住我的双手眼里含着一丝丝泪光说:“要的经常回家看看!燕,你说人老了该休息哟,我一辈子劳动惯了,闲着心慌难受。一天有点事干人还有精神些。如今年轻人挣点钱也不易,小孩要读书还要购置新房压力也大!”听到大娘一席掏心窝的话我直点点头。
真临到快分别了,大伯娘还是愿十里相送。这让我心涌出阵阵感动,这就是亲友间最真诚的爱。于是我心有一个念头,叫我大女儿用手机拍下几张与大娘相拥的照片。
拍好后,大娘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她脸上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花儿一样。
告别了大娘,我跟上了堂弟的步伐。堂弟是个挺现实的人,他说等自己老了就回乡下建一幢新房养老,他舍不得门前的柚子树。他说每当到了柚子开花的季节那满院子的飘香,让自己的心美得象神仙。
到了街上,也真是人间亲情何处不在?在这里遇上了爱人家的小姨父。因时间紧迫,故说了几句关心话我们就朝汽车站走去。谁知不一会儿小姨就从家中赶来了在汽车站找到我们。在我忙着与小姨聊天的时刻,爱人就把送给小姨和舅妈她们的礼物买好了。
在挥手间,我们一家三代人坐上了从白云乡到广安城的客车。在广安爱人三哥三嫂家,受到他们的热情接待。而后我们三代人到小平故居去参观了一次。最后乘车到代市的我娘家。
说实在话,我这人一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外人面前,最不好的一面呈现在家人面前。在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认输”两个字。很多时候既使心里知道错了,然而我还是始终开不了口。
为人一生不易,家家都有本难忘的经。当我看到临别时老母亲与小孩拥抱在一起时,我的心在无声的流着泪。当小孩真情地对我老妈说:“外婆,你在家要好好保重哟!”我老妈点点头应道:“嗯!你在外也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读书哟!”
那天待我走到代市十字马路口回头没看见我老妈的身影时,那时我才泪水双涌。我知道自己错了,人生真不该太任性了。
明天我爱人与小孩都能见到我老妈了。愿我那老妈晚年身体健康,在这世上有妈疼的孩子才是块宝。余生我也真愿让自己越变越好。
故乡永远是一个游子魂牵梦里一生无法割舍的地方。愿我的家乡一天比一天更漂亮,人们挺直腰杆,唱着欢歌走在康庄的大道上。